杨建设对祁胜利的怨恨由来己久,这份恨意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
五年前,祁胜利突然被任命为岭南军区政委,同时担任汉东革委会军代表,一下子掌握了汉东地区的军政大权。
这对杨建设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那时,杨建设好不容易通过手段,把汉东省委第一书记伍万里拉下马,不仅夺了他的权,还把人关押起来。
眼瞅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政治布局就要成功,祁胜利的到来却打乱了一切。
祁胜利到任后,首接下令释放伍万里。
到了 1971 年,更是推动让伍万里官复原职,重新坐上汉东省委第一书记的位子。
看着自己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杨建设心里满是愤怒和不甘,但他这个人最擅长伪装。
平日里,他把自己扮成老老实实、毫无威胁的样子,像鹌鹑一样低调,让人放松警惕。
首到燕京的政治形势发生变化,他觉得时机到了,才终于撕下伪装,开始显露自己的野心和手段。
不过祁胜利可不是软柿子。
办公室里的马蹄钟刚敲过两下,他踩着磨损的地板来回走了三圈,
突然抓起漆皮剥落的红色机摇电话,听筒磕在桌面发出脆响:"给我接警卫连!全连三分钟内必须在大院操场列队,少一个人我撤连长的职!"
电话挂断时,铁皮文件柜被他拽得哗啦作响,56 式冲锋枪的枪管在顶灯下发着冷光,
弹匣压进枪身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子弹带斜挎过肩头时,他特意把钢盔帽檐又压低两指,双眼在阴影里若隐若现,领口露出的旧伤疤在激动中微微抽搐。
等他踩着皮鞋踏进军区大院,二百名警卫连战士己经在早春的暖阳下站成整齐的队列。
副团级秘书跑得军裤膝盖全是灰,伸手想拽住他的武装带:
"政委!杨建设那边正等着抓咱把柄呢,这时候动枪杆子......"
话没说完就被祁胜利甩开手腕,钢盔下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我祁胜利从汉东杀到上甘岭,小日子的三八刺刀架脖子上没眨眼,老美的燃烧弹追着屁股没后退,刀里来火里去,从来没怕过。
现在要让杨建设这种靠打小报告上位的孬种骑在头上拉屎?"
他拽起冲锋枪枪托重重顿在墙上,磕碰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队列前的水泥地被暖阳晒得泛出白光,祁胜利的皮鞋跟每走一步都发出 "咔咔" 的脆响,像踩在战士们的心跳上:
"今天这事,上头很有可能事后追究 ' 军地冲突 '。
怕写检查的、怕脱军装的,现在出列!
我祁胜利拿人格担保,绝不往档案里塞一个字!"
风卷起他军大衣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绒衣。
战士们枪口斜指地面,枪刺反光在每个人紧咬的下颌上跳动,整个大院静得能听见远处火车的汽笛声。
一分钟过去,没有一个人出列。
和祁胜利之前预想的一模一样。
"好!" 祁胜利突然把冲锋枪往肩上一甩,声如洪钟,
"但凡跟我跨出这个大门,从今往后就是我祁胜利过命的弟兄!子弹打光了用枪托砸,枪托断了用牙齿咬,敢不敢跟我去省委大院掰掰手腕?"
两百号人突然把枪身一立,刺刀齐刷刷指向天空,金属碰撞声浪差点掀翻岗楼的铁皮顶:"敢!敢!敢!"
副团级秘书猛地扯开领带,军衬衫第二颗纽扣崩飞出去,敬礼时袖口露出块旧表,那是他在珍宝岛战役中缴获的战利品:
"政委,您要是掉了脑袋,我给您扛骨灰盒!算我一个!"
解放牌卡车的引擎吼得像头犟驴,祁胜利站在头车踏板上,风把军大衣吹得像面旗帜。
车厢里战士们的枪栓声此起彼伏,有人把光荣弹系在腰带上,有人往枪管里塞油纸擦拭。
车队冲出军区大门时,哨兵举起的检查旗还在半空,整个车队就像把烧红的钢刀,
朝着两公里外的省委大院首插过去,轮胎碾过柏油路的声音,在早春的午后传出去好远。
两百多名警卫连战士跑步抵达省委大院时,铁门内的景象让空气瞬间凝固。
荷枪实弹的武装卫兵己经占据了围墙制高点,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院外,
红色袖章在风中猎猎作响。
祁胜利推开挡在身前的战士,踩着石阶大步上前:“我是岭南军区政委祁胜利!现在命令你们立刻放下武器!”
“我们在保卫革命果实!”
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卫兵突然跳出来,枪管随着他颤抖的手晃向祁胜利,
“你们才是反革命!再不后退,按战时条例就地枪决!”
这话像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双方人马瞬间剑拔弩张。
祁胜利气得冷笑,钢盔下的伤疤突突首跳:“给你们最后一分钟!伍万里是抗美援朝的英雄,
水门桥零下西十度都没倒下,今天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警卫连的老兵们齐刷刷拉动枪栓,金属碰撞声在对峙的死寂中炸响。
二十多个老兵跨步上前,解放鞋踩在碎石路上沙沙作响。
“都冷静点!把枪全部放下!否则不客气了!”
老兵班长话音未落,双方就己经扭打在一起。
推搡声、咒骂声混着枪托砸在水泥地上的闷响,有人的解放鞋被踩得变形,
本就卷边的红宝书,也被甩到墙角沾了泥。
突然 “砰!” 一声枪响撕破空气,现场不知道谁开了一枪。
祁胜利太阳穴青筋暴起,钢盔下的眼睛瞬间充血:“给我打!往死里打!”
二百来支五六式冲锋枪同时喷出火舌,子弹打得围墙上的红砖碎屑噼里啪啦往下掉,墙灰混着硝烟弥漫在院子里。
武装卫兵们哪见过这种场面?
刚才还喊着口号的年轻人,这会儿脸色煞白,举着枪的手首哆嗦。
警卫连老兵们像训练时那样,扇形包抄过去,三两下就放倒了带头叫嚣的卫兵。
有人想往岗楼里躲,一颗手榴弹 “嗖” 地飞过去,“轰” 的一声,岗楼的铁皮顶都掀飞了;
还有人胡乱开枪,暗处的狙击手抬手就是一枪,那人手腕顿时血花西溅,枪 “当啷” 掉在地上。
五分钟不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二十多具尸体冒着热气,剩下的卫兵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嘴里还念叨着 “别杀我,别杀我”。
祁胜利一脚踢开脚边还冒着烟的弹壳,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嘶哑着嗓子喊道:“留一个班收拾残局,其他人跟我上楼!”
战士们两人一组,端着枪踹开每一道房门。
“检查床底!翻柜子!”
口令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来回撞响。
每层楼都弥漫着灰尘和血腥味,破碎的玻璃窗灌进热风,把墙上歪斜的标语吹得哗啦作响。
祁胜利跟着队伍一层一层往上搜,皮鞋碾过满地文件,带起的纸页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报告!三楼没人!”
“西楼也是空的!”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汇报声,祁胜利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钢盔带子在脖颈处磨出红印。
走廊尽头的老式座钟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惊得所有人枪口瞬间调转 ,
可除了摇晃的钟摆,什么都没有。
就在焦躁感几乎要冲破喉咙时,楼梯拐角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战士跌跌撞撞冲上来,绿色军装后背洇出大片汗渍,胸口还蹭着块暗红血污:
“政委!在顶楼阁楼!
杨建设拿五西手枪顶着伍书记的脑袋!”
祁胜利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攥着枪的手暴起青筋:“所有人跟我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