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晨光斜斜切进教室，苏瑶攥着书包带站在门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粉笔灰在光柱里悬浮，后排传来翻动试卷的沙沙声，却盖不住她剧烈的心跳——右侧本该属于林宇的课桌，此刻空得刺眼。桌面贴着的草莓贴纸边缘卷起，露出泛黄的胶痕。她记得三个月前，林宇总在早读时偷偷把温热的豆浆放在这里，用课本挡住自己发红的耳朵；记得他会在老师板书时，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她的侧脸，橡皮屑落在两人共用的笔袋上。而现在，课桌抽屉里只剩半截断了的自动铅笔芯，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听说了吗？林宇去米兰了。"前排女生转过来时，发梢扫过苏瑶的课本，"他妈暑假就办好了手续，昨天班级群都炸锅了。"这句话像块冰猛地砸进胸腔。苏瑶感觉周围的声音突然模糊，眼前的黑板板书扭曲成乱码。她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把断裂的红绳扔进垃圾桶时，林宇在楼下嘶哑的呼喊；想起图书馆里，那个穿淡紫色连衣裙的女人优雅地替他整理刘海，而他慌乱的解释被雨声吞没。原来不是误会，是她一首不愿承认的真相。
"苏瑶？"同桌小雯推了推她，"你脸色好白。"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苏瑶低头翻找课本，却把笔记本碰落在地。弯腰捡拾时，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从夹层滑落——那是他们曾经约会的票根，背面还歪歪扭扭写着"和瑶瑶看电影最开心"。记忆突然翻涌：林宇在散场时紧张地牵她的手，掌心全是汗；他说以后要带她看遍所有浪漫的电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瑶把票根重新塞进笔记本。早读铃声响起，她翻开英语书，却一个单词都看不进去。余光里，林宇的课桌空荡荡的，晨光在桌面上投下长方形的阴影，像一道永远无法填补的缺口。她想起上周整理书包，还习惯性地把两根草莓味棒棒糖放在他的位置，现在糖纸都被压皱了。
课间操时间，教室只剩苏瑶一人。她鬼使神差地拉开林宇的抽屉，里面躺着本素描本，扉页画着她扎马尾的侧脸，旁边用铅笔写着"我的灵感女神"。翻到最后一页，是张未完成的画——画里两个人并肩走在海边，海浪打湿裤脚，而落款日期，正是他们吵架那天。画中少女飞扬的发丝停在半空，仿佛永远等不到完成的笔触。
"在找什么？"苏瑶猛地转身，素描本掉在地上。班长抱着作业本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林宇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他递来个牛皮纸信封，边缘己经磨得起毛，"他说……说对不起。"
信封里是叠皱巴巴的信纸，还有半截红绳——正是她那天扔掉的那根。苏瑶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在眼前晕开："瑶瑶，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己经在飞机上了。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开口，却连一句'我要离开'都说不出口。那天在图书馆，表姐只是教我语言课，我怕你知道留学的事会难过……其实第一次见你，是在开学典礼。你举着相机给校花拍照，阳光把你的睫毛照得透明，我当时就想，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普通校服穿出月光的感觉。"
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黑色的字迹。苏瑶想起林宇妈妈上个月在校门口对她说的话："，宇宇不该被牵绊，宇宇不该被感情困住，米兰的机会很难得。"原来他早就被逼到死角，而她却只顾着生气，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信纸上的字迹开始洇染："记得便利店的关东煮吗？你总说要清汤，却偷偷往我碗里放辣酱；记得暴雨天我们挤在伞下，你明明肩膀都湿透了，还说'男生淋湿没关系'；记得你给流浪猫取名'小团子'时，眼睛亮得像盛着银河……"
放学铃声响起时，苏瑶仍是最后一个离开。她把那半截红绳系在手腕上，和自己这半截轻轻交叠。路过便利店，她下意识买了两杯冰美式——一杯加糖，一杯原味。首到店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她才恍然惊醒，自嘲地笑了笑，把原味咖啡放在林宇的课桌上。暮色漫进教室，两杯咖啡渐渐结出细密的水珠。苏瑶望着窗外的晚霞，突然想起海边那晚，林宇把抽到的"下下签"塞进嘴里，笑着说："只要和瑶瑶在一起，什么签都是上上签。"而现在，海风把承诺吹得支离破碎，只留下空荡的课桌，和永远停在草稿纸上的未完成的画。
晚风掀起窗帘，吹得咖啡杯在桌面留下淡淡的水痕。苏瑶弯腰捡起被吹落的素描本，发现画纸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画家，第一张画展门票，一定留给你。"月光爬上窗台时，她把信封和电影票根夹进素描本，却在合上的瞬间，看到画中少女的衣角似乎被风吹动，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