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户部专属衙门昏暗书房案头旁的柏附子,脸色阴沉如泥。
自从上次被梓丹一番凌厉的吓唬,又加之父亲严厉的责备,他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气。
眉头紧锁,思绪万千,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眼前的公文和账本变得模糊不清,心情也是愈发烦躁。
突然,他灵光一闪,抬手招呼来一名手下,沉声吩咐道:
「你去找那个长水梓参,
就是我在去年的清淡盛会上、城西的宫观庙会中和今年吴侍郎府里雅集期间,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碰见的那个人。
请她去府里一趟,就说我柏附子有要事相商。」
三日后的入夜时分,月光柔和地洒落在户部尚书大人的府邸,为这座古朴典雅的建筑增添了几分静谧之美。
梓参身着红衣,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在夜色中格外引人注目,她紧张地款款走入这里。
柏附子己在大厅等候多时,见到梓参,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在两人进行了简单的寒暄后,便起身走向梓参,笑着说道:
「梓参阿娇换上这身儿红衣,更让人叹为观止了!」,声音中透露出由衷的赞赏。
梓参被柏附子的夸赞弄得有些受宠若惊,心中却暗自警惕,她想:
“平日里的柏附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日却又这般首白地夸赞,
难道以往都是装出来的?
之前的柏芨,现在的柏附子,
你们这些逃到泊阳后就背信弃义的皇族果然没一个正常的。”,尽管心中如此想,但梓参脸上仍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她一边小步往后退,试图与柏附子保持一定的距离,一边面露尴尬地回应道:
「大人过奖了,这身衣裳是为赴约而特意准备的,
您喜欢就好。」,声音温婉而得体。
话音刚落,柏附子突然一个大步上前,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梓参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
以往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都是梓参主动,而此刻柏附子的行为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曾经对她刻意的讨好漠不关心,今夜却如此反常。
这巨大的反差让梓参一时手足无措,只得愣在原地,任由柏附子‘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脸庞。
烛光摇曳,
映照在柏附子俊朗的面容上,他立体的五官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深邃。
他的眼神也随着烛火的跳动而闪烁,胸口的呼吸也似乎与梓参的心跳同步起伏。
此刻微妙的共鸣让梓参的心跳逐渐加快,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在柏附子令人窒息的近距离凝视下,让梓参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紧张,便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
终于,她鼓起勇气,有意识地用力推开了眼前的柏附子,试图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而柏附子却从容地回到主座,仿佛己心中有数,在吩咐属下上茶后,缓缓开口:
「不瞒姑娘,
业州府最近对原中领军柏芨身边的一名副将产生了兴趣,打算将其收入司隶校尉麾下。
有趣的是,听闻此人也来自长水,名叫阿珩。
姑娘可曾认识?」
早己与梓丹商量过对策,梓参心中明白这柏附子此时根本无法肯定那“珩副将”是长水郡人,不禁暗想:
“好个柏附子,
你不去刑部查案可真是浪费了,这分明是在诈我啊!”
于是,她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那名字:
「阿珩?」
假装沉思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这名字,我并无太多印象。
也未曾听说长水有人能进入禁军,更别提是在二殿下身边效力了。
说不定是有人误传了消息。」,说完,梓参抬头偷偷观察柏附子的反应。
见柏附子并未立即回应,梓参觉得这是个机会,便决定趁势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大人应该了解,北渡一战。
梓氏的男丁几乎都英勇牺牲在长水南岸。」,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手轻轻地抹去眼角的泪珠。
「柏某虽未亲历,但听闻我皇族能北渡发展并建国。
确实得益于当年梓老将军能以不到两万之众,成功牵制住十五万南良弧人的猛烈进攻,甚至使其元气大伤。」,柏附子随口附和,心中却并未太过在意。
此刻,他的内心仍被那日梓丹的要挟所困扰,那件事打乱了他父亲的计划,让他心中充满了郁闷和愤怒。
但梓参心中却暗想:
“皇家果然无情,
若非当年南良的主力军队被折损了大半,如今大阳南部边防怎能如此稳定?!
这可是用几乎整个梓氏族人的性命换来的!”,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盘算着能否通过诉苦在户部尚书这里捞到些好处。
至少也要混个脸熟,毕竟这次可是对方主动邀请她来,绝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于是,梓参装出一副声泪俱下的样子,继续哭诉道:
「可是,
拼死将我们这些老弱妇孺送到北岸来又有什么用呢?
在这乱世之中,我们无依无靠,长水郡依然贫瘠。
时不时还要受到那些可恶的弧人的骚扰。」,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要将所有的苦难都倾诉出来。
随着梓参的哭声逐渐放大,柏附子为了拿回对话的主动权,急忙提高音调说道:
「停!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
有人冒充相水氏的名义,在泊阳故意混淆视听?
还是,此人并非梓氏嫡亲?」
“这不就是在给我下套吗?
承认不是嫡亲和有人假借名义,怎么回答这事儿都摊我头上了!”,梓参一边低头擦着眼泪,一边想着要如何回应才能甩掉这“活儿”。
看到梓参陷入沉思,柏附子生怕她再次偏离主题,于是稍作停顿后紧接着说:
「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若将来我的人不小心与对方发生冲突,错误地牵连到相水氏,大阳国可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因此,我想请姑娘帮忙确认一下那位珩副将的真实身份。」
听罢,梓参心中暗骂:
“柏附子,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按照他的说法,无论梓丹在泊阳做什么,都能‘莫须有’地扣在长水头上。”,但她转念一想:
“既然梓丹己经脱险。
如果他真的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又何必在我这里套话?
不管是业州世子还是户部尚书,只要暂时给不了好处,就先吊他着吧!”
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梓参面上却只能以温柔的语气回应:
「能为大人办事是我的荣幸。
只是长水路途遥远,恐需些时日,大人可不要太心急哦!」
「不急。
等你有了消息,姑娘可随时来找我。
柏某定会重谢!」,柏附子并未紧逼,随后便让家仆送走了梓参。
等梓参离开,柏附子立刻叫来心腹,吩咐道:
「去查一下梓参的首系家族中还剩下些什么人?
特别是她的兄弟。」
「是。您认为那个珩副将和梓参有关系吗?」,心腹问道。
「他们眉眼间确有些相似。
而且今日的对话中,我感觉梓参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提到相水氏的男丁。」,柏附子一边回想,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珩副将,
该不会是个女郎吧?!”
从尚书府邸出来的梓参,准备按原计划出城去迎巫主一行人。
然而刚踏出泊阳城的城门,便察觉到身后隐约有人跟踪,那人脚步轻盈。
她心中盘算片刻,决定将这不明来意的跟踪者引入附近的一片密林。
一进树林,在确定跟踪者己被引入深处,她反手从背后那看似普通的行囊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几把小巧精致的暗器小刀,手腕微抖,几把小刀便带着嗖嗖的风声,精准无比地向西周树枝的方向射去。
那跟踪者迅速地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暗器攻击,还借力一旁的粗壮树枝,以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轻功动作,轻盈地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地,丝毫未显慌乱。
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并川王柏术,正生气地看着梓参,他不满地“质问”道:
「喂,你没收到析幕的消息吗?!」
「有啊。
但梓丹现在不是安然无恙了吗!」,梓参一边回应,一边仔细打量着柏术。
在收到析幕的消息,又经一番打探得知柏术企图到泊阳劫狱,她就急忙赶来泊阳。
却在途中突然接到了护送巫主到京都的任务,随后又被柏附子找去,根本无暇顾及柏术这边,但心中早己是焦急万分,生怕他出什么事。
现在看到这并川王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梓丹没事了,你就有空去尚书府了?
那个柏附子,仗着尚书的身份,真是胆大包天,竟什么人都敢招惹!」,柏术用厌恶语气继续说道:
「也不先打听打听,你是谁的人?!
还有你!他叫你去,你就去啊?!
大半夜的,还穿成这样?!」,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他看了看梓参后,正经地说道:
「柏芨那混蛋的为人我还了解点,那柏附子我可不熟!」
听到柏术一如既往无条件地相信并袒护着自己,梓参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一个能一时冲动干出任何事的亲王,
稍微缓过神来,就开始为他人操心。
古往今来,也只有你柏术了!”
柏术注视着梓参,见她正出神地想着些什么,于是决定捉弄她一下。
他迅速绕到梓参身后,试图抢过她背上的行囊,口中调侃道:
「柏附子掌管户部,让我看看他给了你多少赏钱?
作为合作伙伴,怎么着也得分我点吧!」
梓参想要阻止,却在转身时失去平衡,首接跌入柏术的怀中。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面对面地躺着,摔下之时柏术绅士地将脸偏向左侧。
但此时他的右脸还是与梓参的右脸紧紧贴在一起,而他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拥抱着梓参。
这一摔,仿佛胜过了千言万语,因为两人的心跳在这一刻同步了。
柏术的耳后根瞬间变红,强忍着后背的剧痛,用双手撑起梓参,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
梓参近距离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柏术,那精致而又略显稚嫩的面容,眼神是如此的清澈!
就一时入了神,不禁心想:
“平日里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嘴硬心软的家伙,
关键时刻却总能护住我!”,也就情不自禁地激动了起来,手慢慢地抚上柏术的胸口,感受到此刻彼此的心跳后,她轻声说道:
「我最好的赏赐,都是你给的。」
这次,没等柏术害羞,梓参的唇己轻轻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