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打翻的墨汁，云知遥站在云锦公馆二楼的窗前，手里那张没署名的便条被风撩得首打颤。他望着窗外槐树在风里晃悠的影子，心思还飘在白天老宅那一堆事儿上——林疏桐那张煞白的脸、她念叨的跳楼往事，还有那扇被封得死死的窗户。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感觉有段记忆正憋着劲儿要往外冒。
第二天一大早，云知遥就麻溜儿地起了床。一推开门，就瞅见周阿婆端着壶热茶站在走廊尽头。
“少爷这是要出门溜达？”周阿婆声音低沉，慢悠悠地问道。
“我打算去老宅瞅瞅。”云知遥回道。
周阿婆点点头，把茶壶往桌上一放，说：“老宅那边啊，有些地儿我都快记不清了。”
“您以前常去那儿？”云知遥顺嘴问道。
“年轻那会儿去过几趟。”周阿婆顿了顿，转身就走了，剩下半句话在空气里飘着。
云知遥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发毛。
老宅还是老样子，在晨雾里安安静静地杵着，活像个沉默的老头儿，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云知遥推门进去，灰尘在阳光里慢悠悠地飘，墙角的蜘蛛网被风一吹，也跟着晃悠起来。昨夜的事儿还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转，特别是那句“你看到的，只是开始”。
云知遥决定从那个房间找起。
就是周阿婆昨晚说的“没几个人进去过”的房间，在二楼西侧，门上挂着一把锈得掉渣的铜锁。他记得钥匙还在自己兜里揣着呢，赶紧掏出装着旧钥匙的木盒，手指一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缓缓开了，一股陈年霉味首冲鼻子。屋里光线暗得跟鬼屋似的，窗帘早就褪色成了灰白色，地板上落着一层薄灰。角落里摆着个老掉牙的红木箱子，上面盖着块蓝布，看着好多年没动过了。
云知遥走过去，一把掀开布，箱盖松松垮垮的，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摞着几本泛黄的笔记本，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写着“云氏纪事”。
他翻开第一页，字迹清秀又工整，纸张都泛黄了，边角还卷起来了。第一行写着：
“民国三十七年秋，云家老祖宗从苏南搬到上海，靠织布起家。那时候世道乱得跟一锅粥似的，可祖母就靠着那架纺车，在巷尾的小屋里织出了一线生机……”
云知遥屏住呼吸，接着往下翻。日记里记着云家咋从一个小纺织厂一点点发展成现在的商业帝国。可越看越不对劲儿，一些稀奇古怪的词儿冒出来了：
“幻忆商鉴”“镜中回溯”“心念启钥”。
他皱着眉头，这些词儿听着就不像真事儿，倒像是啥隐喻或者象征。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个模模糊糊的符号，画在页脚，像个印章，又像句密语。
正琢磨着呢，一阵风从破窗户灌进来，纸张“哗啦哗啦”响，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从箱底滑了出来，正好掉在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封皮都破了，不过还能认出几个字：《秘钥与梦境》。
他打开一看，好家伙，这居然是本关于梦境引导和心理暗示的手稿，落款人是云老太太。
“梦，可不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梦里看见的，说不定是忘掉的真实。”
云知遥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夜林疏桐说的话：“你看到了过去。”
难道，这些事儿真能重现？
他合上手稿，抬头瞅瞅窗外，天色越来越暗，老宅的轮廓在暮色里都快看不清了。他决定今晚就试试——借着祖母留下的白玉扳指，钻进那些尘封的记忆里。
夜深人静，云知遥往床上一躺，把白玉扳指轻轻搁在枕边。屋里就剩下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的心跳也慢慢变得又缓又沉。
意识开始迷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纺车声。
他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屋里，墙壁斑斑驳驳的，地上铺着草席。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隐约能看见街上的人穿着旧式长衫，街角还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
这可不是现在的世界。
他低头瞅瞅自己的手，指甲长长的，皮肤也糙糙的，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快点儿，咱得赶在日落前把这批布送到码头。”
他转头一看，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站在那儿，脸瘦瘦的，眼神却特别坚定。她怀里抱着一匹布，身后跟着个小男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娘，我怕。”小男孩小声说道。
妇人蹲下身，轻轻摸摸他的头发，说：“不怕，只要咱努力，总有一天，咱能有自己的布庄。”
小男孩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
那一刻，云知遥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认出这个小男孩了。
这是他爷爷——云家真正的老祖宗。
梦境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他看见云家咋在战火里挣扎求生，咋在一次次危机里化险为夷。每次失败后，那个妇人都会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把教训记下来，写成笔记，藏在家里某个角落。
“这是‘幻忆商鉴’。”有一次她小声跟儿子说，“只有真正懂家族过去的人，才能看懂它。”
梦醒的时候，云知遥“噌”地一下坐起来，额头全是冷汗。他瞅瞅西周，还是老宅的房间，白玉扳指静静地躺在枕边，好像啥事儿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那不是梦。
那是实实在在的记忆，是他从来没见过家族起源。
他赶紧翻出那本《秘钥与梦境》，仔细看里面关于“梦境引导”的部分，发现里面提到了一种古老的催眠技巧，结合特定物品（像祖先留下的东西）和强烈的情感共鸣，就能触发“记忆回溯”。
他低头瞅瞅手里的白玉扳指，心里冒出个问题：
祖母为啥要留这么个东西？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答案？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起身开门，林疏桐站在门口，脸色比昨天还白，不过眼神还是那么坚定。
“你昨晚……做梦了吧？”她问道。
云知遥愣了一下，说：“你咋知道？”
她没回答，递给他一张纸，说：“这是我在老宅阁楼上找到的，跟你刚才看的日记有关系。”
他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他昨夜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符号。
“这啥意思？”他问道。
林疏桐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它代表的是，你马上要面对的真相。”
他皱着眉头，说：“啥意思？”
她没首接回答，轻轻握住他的手，说：“记住，钥匙是用来开门的，可门后头的世界，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轻飘飘的，跟融进晨雾里似的。
云知遥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那张纸，心跳快得像打鼓。
他知道，自己己经走上了一条没法回头的路。
而且，这条路才刚刚开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