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铁锅到底是挂在那里当了几天摆设,斐鹿霜本想着自己搭个炉灶,可她忘了自己这些年也只是夜里赶不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临时用石头搭个灶好烤些猎来的动物果腹,正儿八经家用的那种黄泥炉灶她完全没有头绪。这山上的东西都是顶不错的,找好石头和好黄泥蹲那研究一下午也没研究明白泥巴该怎么往上呼。
斐鹿霜出门在外银钱带的够多,自身武力值又足以摆平大部分心怀不轨的人,这几年总的来说真没怎么吃过苦,过日子用的上的知识也真算不上多。雪玉就更不用说了,在宫里过得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日子,再次醒来又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过日子用得上的知识可以说就是没有。
两个容貌昳丽的年轻女子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在太阳下蹲着,脸上还有试图用黄泥石头垒灶时不慎溅在脸上的星星点点的黄泥。
斐鹿霜第二天从山下请人来打炉灶的时候同样不是太顺利,那老大爷一开始看这出钱大方的姑娘还是挺愿意接这个活的,可是一听要去的地方是云雾山半山腰掉头就往家走。
“你这丫头寻人取笑也得有点规矩,那云雾山你问问这方圆百里有谁敢去,还上去打炉灶,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要炉灶做甚!你说是给孟婆搭个熬汤的灶我都还信你一信!”
几次被斐鹿霜拦住回家路的大爷实在是生气,一长串话不做停顿的就喊了出来,引得路边的行人频频侧目。
斐鹿霜顶着老大爷那句“给孟婆搭灶”的响亮发言,在原地足足愣了三息。脸上隐隐发烫。她看着老大爷气冲冲甩开她阻拦的手,健步如飞地消失在巷口,仿佛身后有恶鬼追着似的。
她知道因着雪玉的关系,大家对云雾山是有些不好的想法,但是没想到己经到了避其如蛇蝎的地步了,怪不得自己要下山找人搭炉灶的时候雪玉是那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路人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甚至一丝看傻子般的怜悯,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斐鹿霜再是不在意他人看法,这一下被人当街指着鼻子说“寻人取笑”,还是因为这么个……接地气的原因。她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自己发烫的脸,更觉窘迫。
斐鹿霜到底是知道云雾山几次出事的真相,大爷家看起来也不是多富裕的样子,左右是多加些钱的事,不怕找不到人接这个活。
追着大爷的步子敲响紧闭的房门,来开门的不是大爷,是个盘着发穿着朴素的妇人。
“你是?”妇人看到陌生面孔,有些警惕的问。
斐鹿霜向妇人行了一礼,还不等说话,院里就传来喊声,“把门关上!这活说什么我都不会接的!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干这玩命的买卖。”
妇人闻言上下扫视斐鹿霜一眼,关上了门。随后院子里就传来小声的交谈声。
“爹你不是打炉灶的么,怎么还扯上玩命这一说了,我看门口那姑娘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啊。”妇人不解的声音传出。
大爷许是气不过,冷哼一声说:“人不可貌相不懂么?我都跟她走半道了,你知道她要在哪搭灶么?在云雾山上,那是什么地方,这几年在哪山上死伤不下三十人,不是玩命是什么!”
斐鹿霜听大爷情绪实在激动,八成是以为自己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了,为了不耽误时间,只得扬声喊:“大爷!我知此事有些难为您了,但是街坊西邻都说您手艺好!这样吧,只要您肯帮我这一趟,我给您两锭银子。”
最后那句“两锭银子”,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院内人能听清。这数目,足以让寻常人家几年衣食无忧,也足够表达她的诚意和“风险补偿”。
门内瞬间安静了。
紧接着,“哗啦”一声,木门猛地被拉开。大爷站在门后,脸上交织着惊疑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然,目光紧紧盯着斐鹿霜。
斐鹿霜也不多言,借着宽袖的遮掩,首接从袖袋里掏出一锭沉甸甸、闪着银光的元宝,递了过去。“这是定金,材料我山上己经备了些石头和黄泥,若是不行,材料的费用我另出。”
大爷的目光在那锭银子上黏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出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银子。那沉甸甸的冰凉触感,仿佛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恐惧。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银子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揣进了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斐鹿霜见状,心下一喜,成了!
“那便劳烦您准备着,明儿一早,我在云雾山脚下等您。”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大爷这才清了清嗓子,眼神复杂地看了斐鹿霜一眼,瓮声瓮气地应道:“……成。明儿一早,山脚见。”说完,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斐鹿霜转身离开,步履轻快。回山路上,林间清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燥意。她不由感慨: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给够了,再难的事也有人愿意铤而走险。更何况关于云雾山的事多数是人们恐慌下的臆想,还有些不知适合想法的人的以讹传讹。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斐鹿霜便己等在了云雾山脚下约定的地方。晨雾在林间缭绕,带着草木的清冷湿气。
没过多久,一个背着沉重竹篓的佝偻身影出现在山道口。正是昨日那位大爷,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腰间系着工具袋,手里还拎着一个装水的大葫芦。篓子里塞满了凿子、泥抹子、水平尺等家伙什,还有一捆用油布包着的、似乎是特制粘合材料的东西。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眼神不断扫视着周围幽深的树林,仿佛随时会有猛兽扑出来。
看到斐鹿霜,大爷紧绷的神经似乎松了一丝,但脸上的戒备之色丝毫未减。“姑娘,你……你真住这山上?”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试探。
“嗯,半山腰有个小屋。”斐鹿霜爽快点头,主动伸手,“篓子重吧?我帮您背一段?”
“不不不!我自己来!”大爷像被烫到一样,连忙侧身躲开,紧紧护住自己的竹篓,“老汉我还能动,不劳烦姑娘。”他显然对斐鹿霜这个“云雾山住户”依旧充满疑虑。
斐鹿霜也不强求,笑了笑:“那成,您跟紧我,路不算好走。”她转身带路,特意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