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龟甲残片背面那幅残缺秘图的指引，王峰带着白猿七拐八绕，钻进了深山老林里一片鬼气森森的地方——黑风泽。光听这名儿就够瘆人。林子顶上永远罩着层灰扑扑的雾霾，空气又湿又闷，带着股腐枝烂叶的霉味儿。脚下的路踩上去软塌塌的，枯叶底下时不时钻出几条色彩斑斓的毒虫蜈蚣，被白猿一脚踩爆，溅出黏糊糊的汁液。
“妈了巴子，这破地方。”王峰啐了口唾沫，这泽气吸一口都感觉头晕。
终于摸到泽心。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方圆不过几十丈的墨绿色毒沼！水面跟被泼了油彩似的，凝固着一层五彩斑斓的油膜！几节白森森的烂骨头在水边半沉半浮，也不知道是人是兽的，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冷死气！让人头皮发麻！
“妥了！就这死气冲天的鬼地方，锁魂效果杠杠的！”王峰眼睛一亮，这地方太适合搞那玩意儿了！
他西下瞅瞅，选中了毒沼边一棵被雷劈过、焦黑枯死只剩半截的老树桩子。雷击木，导邪气，好东西！
一屁股坐在焦糊的树干上。从怀里掏出块早准备好的、从烂树皮上剥下来的小木片，上面刻着他打听到的、歪歪扭扭的“陈友谅”三个大字（这活儿他跟白猿学了半宿猴儿体书法）。
“猴哥！货呢？”王峰一伸手。
白猿贼兮兮地从腰后掏出一个破皮囊，里面叮当作响。倒出来是七根乌沉沉、被打磨得两头尖尖的细长骨刺——用的是这鬼地方特产沼泽毒鳄那最毒的獠牙磨的，还特意泡了三天沼泥，寒光闪闪，看着就上头。
开搞！
王峰撸起袖子。先用那半截焦黑枯树的硬茬当骨架，又扯了几把毒沼边最常见的、叶片边缘长着倒刺、汁液乌黑的毒蛇草，胡乱编巴编巴，缠绕在骨架上。没一会儿，一个丑了吧唧、歪脖子斜眼的草人就立那儿了。他把刻着“陈友谅”仨字的树皮片，“啪叽”一下，糊在草人胸口正中心的心窝子位置。
手指头在毒沼边的淤泥里沾了沾，乌黑的烂泥混着污泥的恶臭。又狠狠咬破食指，挤了点自己的精血进去搅和搅和。这混合“墨汁”腥臭刺鼻，王峰忍着恶心，蘸着这笔烂朱砂，在那丑草人身上勾勾画画起来。
画的都是《黄庭经》禁篇里鬼画符似的玩意儿——钉头七箭邪符！一笔落下，草人身边的空气都仿佛降低了几度，阴风打着旋儿哀嚎。
第一根毒牙刺拿在手里，冰凉刺骨。王峰眼神一厉，口里念叨着半生不熟的邪咒：
“一钉……锁脚底板！断你丫的根！”
话音落！
噗嗤！ 尖利的毒刺狠狠扎进草人的左脚！
草人毫无征兆地猛烈一颤！
滋啦——！ 毒沼中心那股粘稠如油、五颜六色的水面猛地剧烈翻腾！如同煮沸的臭油锅！
同时！
头顶原本灰蒙蒙的雾霾猛地凝结！乌云如同墨汁泼洒！压得人喘不过气！
咔嚓！
一道惨白刺眼、只有筷子粗细的细小电蛇！无声无息撕裂云层！对着王峰的天灵盖就劈了下来！快！狠！根本躲不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王峰怀里的龟甲残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爆出一团黯淡却凝实的暗金色光罩！像个倒扣的小碗，瞬间将他罩住！
噼啪！
惨白电蛇狠狠砸在光罩上！
光罩剧烈晃动！光芒闪烁不定！发出沉闷的震响！王峰怀里的龟甲如同被重锤击中，烫得他一哆嗦！低头一看，龟甲背面那道细若发丝、象征师父最后寿元的“寿纹”，又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截！像被烧焦了一段！
“老东西……”王峰牙关紧咬，心里骂了一句，手上却更狠！
“管你妈的天打雷劈！！”
“二钉！扎膝盖！碎你狗腿！”
噗！
“三钉！捅肚子！破你狗屎运！”
噗！
……
一根接一根！狠毒地扎！
一钉比一钉位置更刁钻！更阴险！
咒语越念越快！越念越狠！
每钉下一根！
毒沼沸腾得越发狂躁！黑浪翻卷！
阴风怒嚎！如同万千怨鬼哭坟！
而天顶上劈落的雷电！
一道比一道粗！
一道比一道快！
一道比一道狠！
颜色也从惨白变成暗紫！最后一道轰然炸落时！足有水缸粗细！紫得发黑！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凶煞气息！仿佛要将他连同整个毒沼都碾成飞灰！
轰——咔——嚓！！！！
暗金色的光罩如同脆弱的鸡蛋壳，在这灭世般的紫黑巨雷下！
应声炸裂！
碎片如同金色的星火西散湮灭！
水洼里一首倒映着的、那道淡薄至极的张三丰残影虚像，在这一刻猛地向上弓起！如同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力！口中发出无声的、撕裂般的悲鸣！
光罩破碎的瞬间！最后一丝力量偏移了巨雷九分九的威能！但那余波依旧狠狠擦过王峰！
噗！
王峰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胸前皮肉焦糊！眼前发黑！浑身如同散了架！
但他手中的第七根毒刺，带着最后的决绝和全身残存的力量！
“七钉！穿——你——丫——的——天——灵——盖！！！” 王峰嘶吼得声带撕裂！
“给爷——死——透——！！！”
噗嗤——！！！
第七根、也是最粗最长、淬毒最深的毒鳄牙刺！
带着撕破空气的尖啸！狠狠贯入草人天灵盖！透顶而过！
死寂！
绝对的死寂降临！
狂风骤停！雷电消散！毒沼瞬间归于死寂的墨绿！
只有那具被七根毒刺贯穿的丑草人，静静地立在枯树桩上。
嗤——！
一缕幽绿色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火苗，毫无征兆地从草人心口那写着“陈友谅”名字的树皮上燃起！
轰！
仅仅一息！整具草人瞬间被碧绿阴冷的磷火彻底吞噬！火焰中没有烟，只有无声的燃烧！
磷火跳跃中，那张树皮似乎扭曲变幻，依稀成了陈友谅模糊的虚影，在绿色火焰中无声地尖啸、挣扎！
最终！
“嘭！”
一声闷响！如同气球被扎破！
树皮虚影连同整个草人骨架！彻底炸成漫天细碎的、带着点点磷光的灰烬！飘洒在死寂的毒沼上空！
……三日后。正午。
王峰盘坐在远离毒沼的山洞中疗伤。胸口焦糊的伤处涂抹着黏糊糊的黑泥和草药混合物。他闭目调息，丹田里那点微弱的灰白气旋如同龟爬。
突然！
毫无征兆！
他丹田气旋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疯狂逆冲！
一股无形的意念穿透空间壁垒！
“轰隆——！”
脑海中如同炸开一幅水镜！
火光！巨浪！遮天蔽日！
那是千里之外！
鄱阳湖战场！
巨大的楼船熊熊燃烧！碎裂的桅杆如同折断的巨臂！一面绣着巨大“陈”字的帅旗，在烈焰中挣扎翻卷！最终挣脱束缚，带着火焰凄美地坠入浑浊的湖水！
汉军如同被捣了蚁窝！哭爹喊娘！溃不成军！跳船溺死者不计其数！
大捷！
陈友谅败了！
钉头七箭……成了！
王峰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眼中的精光还未散去！
低头！
怀里的龟甲残片……冰凉！
彻骨的冰凉！
如同握着一块万年寒冰！
背面那道象征师父寿元的、细若游丝的暗金色纹路……此刻……只剩最后……一丝比发丝还要细微的连接！
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水洼里，那道曾多次护他的枯槁倒影……再也看不到了。
只有无边的死寂。
白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巨大的身躯伏在地上，敬畏地看着王峰手里的龟甲，大气不敢出。
王峰沉默地抚摸着龟甲那最后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手指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将地上那些沾染着绿色磷光的草人灰烬收集起来，装进一个小皮袋里。
“师父……”他看着那个冰冷的龟甲，声音嘶哑低沉，像是说给风听，“你的退休金……快花完了啊。”
他抬头，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古剑，狠狠钉向东南天尽头——那是应天城的方向，真龙腾飞之地！
“最后一步……”
“真龙……你的‘锁链’……”
“老子……来……给你……彻底……斩了！”
他猛地攥紧那袋还带着阴冷气息的草人灰烬，仿佛攥着最后的筹码。
“走！猴哥！去应天！玩把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