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点火的开始
---
沈家宝那句“明天，我就去‘点’那把火！”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在夏晚秋心头重重擂了一夜。天刚蒙蒙亮，他就轻手轻脚地起身，吻了吻还在熟睡中的妻女，带着一身破釜沉舟的冷冽气息出了门。
夏晚秋再没了睡意，睁眼望着帐顶精致的缠枝莲纹。窗户纸透进灰白的光，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鱼汤的鲜香，混合着女儿身上淡淡的奶味。这份安宁像一层薄脆的糖壳，底下是即将沸腾的岩浆。她侧过身，看着身旁婴儿床里两个小家伙恬静的睡颜，婉婷小嘴微微嘟着，佳佳一只小手伸出被子外，无意识地抓握着空气。
“宝宝们，”她无声地默念，指尖隔着空气描摹女儿的轮廓，“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所有想害我们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沈家宝这一去，首到傍晚才带着一身烟酒气回来，脸色在暮色中晦暗不明。夏晚秋正抱着佳佳在窗边看晚霞，婉婷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专心致志地试图把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塞进一个比她拳头还小的瓷杯里。
“回来了？”夏晚秋迎上去，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丝疲惫下的锐利光芒。
沈家宝没说话，先俯身亲了亲婉婷的额头，又捏了捏佳佳胖乎乎的小脚丫，惹得小家伙咯咯笑。他这才首起身，接过夏晚秋递上的温毛巾擦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冷意：“火，点着了。”
他坐到桌边，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去，喉结滚动。“下午找了个由头，跟二房底下那个管采买的刘管事，还有他那个在码头仓库当小头目的连襟，在‘鸿运楼’喝了顿酒。”
夏晚秋的心提了起来：“没露痕迹吧？”
“放心，”沈家宝嘴角勾起一丝讥诮，“你男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当是家里闷得慌，找他们喝点小酒散散心。几杯黄汤下肚，再‘无意’透点老爷子最近因为兰花的事对我格外看重、家里库房钥匙都多给了我一把的‘得意’，那两个蠢货自己就绷不住了。”
他眼神锐利如刀：“刘管事那个连襟，叫赵老西的，喝到兴头上，拍着桌子骂娘，说沈建国那两口子不是东西，过河拆桥，连他们这种跑腿卖命的都想榨出二两油。”
“榨油？”夏晚秋挑眉。
“嗯。”沈家宝冷笑，“赵老西抱怨，二房最近逼他们催一批‘海货’催得紧，要得急，量又大，价钱还压得死低。他那边周转不开，被上头骂了几次。刘管事也帮腔，说二爷最近手头紧得厉害，公账上支钱难，连他们采买日常用度都要克扣拖延，私底下却让他们想法子多弄紧俏货，尤其是进口的罐头、香烟、呢料，还有……西药。”
“西药？”夏晚秋瞳孔微缩。这可是绝对的敏感物资，管控极严。
“对，盘尼西林。”沈家宝吐出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量还不小。赵老西抱怨说这东西烫手，风险太大，价钱又高，二爷那边给的钱根本不够填窟窿，还逼着他们想办法垫上，说等‘海货’出手了再补。刘管事也跟着骂，说二奶奶那边也一样，变着法儿从公中抠钱，还让他偷偷摸摸往外运库房里一些不大起眼的旧瓷器字画，说是‘处理’。”
夏晚秋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寒芒闪烁：“好一个手头紧！好一个‘处理’！这是急着在沈家这艘破船沉没前，把能搬走的都搬空，顺便再捞几笔大的！盘尼西林……这是要钱不要命了！” 她想起自己空间里那堆快被遗忘的、沈家先祖留下的精美瓷器，冷笑更深，二房搬走的那些，连她空间的边角料都比不上！
“不止，”沈家宝补充道，声音更冷，“赵老西酒劲上头，还骂了一句‘催命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等着这钱跑路呢！’”
“跑路？”夏晚秋心头猛地一跳。难道二房也嗅到了什么风声，想提前抽身？不，不对。如果他们知道风暴将至，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搞这么大。更大的可能是，贪婪蒙蔽了双眼，加上被三房即将“远走高飞”的刺激，让他们更加疯狂地敛财。
“晚秋，”沈家宝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这把火己经点着了。刘管事和赵老西，就是现成的火引子。我手里有他们私下交易的时间、地点、大概的货品清单。只要把消息透给该知道的人……沈建国和王美丽，不死也得脱层皮！”
夏晚秋反手紧紧握住他，眼神灼灼：“透！不仅要透，还要透得‘恰到好处’！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家宝，明天，你去找……”
她凑近沈家宝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吐出一个名字和地址。那是她前世模糊记忆里，一个在运动初期因铁面无私、查处大案而迅速蹿升，后来却因为得罪太多人而黯然收场的人物。这种人，此刻最需要功绩，也最不怕得罪沈家这样的“资产阶级”。
沈家宝认真听着，眼中光芒越来越盛，最后重重点头：“好！就找他！这把火，我要烧得二房永无翻身之日！”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燃烧的火焰。窗外，最后一抹晚霞被深沉的夜色吞噬，沈家大院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死寂之中。婴儿床里，小佳佳翻了个身，发出含糊的呓语，浑然不觉一场针对她父母的腥风血雨，正被她的父母亲手点燃，即将席卷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