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品灵石的温润触感紧贴着掌心,却丝毫无法驱散陆仁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黑蝎尾钩悬停眉心的冰冷标记,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明日再来”——不是命令,是死亡倒计时的另一种书写方式。他拖着依旧钝痛的身体,像一具行尸走肉挪回柴房,将那块价值不菲的灵石紧紧攥在怀里,如同溺水者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生存积分:50点。商城刷新:劣质回春散(50点)…】
【警告:宿主外伤未愈,瘴毒残留持续侵蚀。建议:立即兑换疗伤药物。】
系统冰冷的提示在脑海中回响。陆仁盯着那瓶能缓解伤势的劣质回春散,又看了看怀里唯一值钱的下品灵石。兑换?50积分瞬间清零。留着灵石?或许能在鬼市换到更多东西…黑市里月清影那句“带点更有意思的东西”如同魔咒,但“极度危险(MAX)”的警告更如芒刺在背。他最终咬着牙,用意念点向商城——不是回春散,而是【劣质辟谷丹(10粒)】:10点!剩下的40点,他死死捂住,如同守财奴最后的铜板。
虚弱和疼痛在辟谷丹微弱的热流下稍稍缓解,但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他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强迫自己入睡。意识在昏沉与惊悸中浮沉,玉璃殿的冰寒、红芍扭曲的脸、地上幽蓝的碎冰、黑蝎冰冷的尾钩…无数碎片交织成光怪陆离的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将他猛地惊醒!
柴房外,天光未亮,却并非纯粹的黑暗。深紫色的天幕低垂,不见那轮妖异的桃红巨月,唯有点点惨白的星子如同冻结的泪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整个合欢宗,连远处飘渺的丝竹乐声和暧昧呻吟都彻底消失了。
空气…在凝结!
并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更深邃、更绝对的“冻结”!仿佛时间的流动、空间的延展都被无形的寒冰禁锢!陆仁呼出的气息瞬间在眼前凝成细小的冰晶,噼啪坠落。身下的稻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白霜,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柴房的破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隙处肉眼可见地蔓延出蛛网般的冰纹!
【警告!警告!】
【检测到超高强度极寒能量潮汐爆发!源头:玉璃殿!】
【能量属性:绝对冻结(法则级)!】
【能量强度:指数级攀升!预计三息后覆盖宿主所在区域!】
【宿主生命体征急速衰竭!核心体温跌破临界点!细胞活性冻结!】
【预计存活时间:10…9…8…】
猩红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脑海中疯狂敲响!视野边缘瞬间被代表死亡的深蓝色冰晶图案填满!系统尖锐的警报电流音被一种更恐怖的、仿佛亿万冰晶同时碎裂的“咔嚓”声淹没!
陆仁连恐惧都来不及感受!身体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血液仿佛凝固成冰渣,思维被冻结!视野迅速模糊、变暗,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棺,瞬间将他笼罩!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被这股源自玉璃殿深处的、仿佛能冻结万古的寒潮拖拽着,坠向永恒的冰封深渊!
三息!只有三息!
【7…6…5…】
不!不能死!黑蝎的尾钩还悬在眉心!“明日再来”的魔咒还未解除!他怎么能死在这无声的寒夜里?!
求生的本能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在灵魂彻底冻结的前一刹,疯狂地冲垮了一切!用什么对抗这冻结灵魂的法则之寒?力量?他没有!知识?锅炉规程在此刻毫无意义!他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撕开这绝对死寂、唤醒身体最后一丝本能的…声音!一个能盖过死亡倒计时、盖过灵魂冻结声的…噪音!
前世!那个世界!有什么声音是刻入骨髓的?是喧嚣的、充满生命力的、能让人瞬间共鸣甚至…想骂娘的?!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一个嘶哑、扭曲、如同破锣被砸烂的嚎叫,毫无征兆地、用尽陆仁生命中最后的气力,从他几乎被冰封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冰碴,在死寂的寒夜里炸开!
是《孤勇者》!那个世界如同病毒般传播、刻进无数人DNA里的旋律!此刻被他用最原始、最野蛮、毫无韵律美感的方式,嘶吼出来!不是为了对抗法则,只是为了对抗那吞噬一切的、冰冷的寂静!为了在彻底冻结前,发出最后一声“我还在”的呐喊!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声音嘶哑变形,跑调跑到九霄云外,在这冻结一切的法则寒潮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然而,就在这荒诞的、垂死的嚎叫响起的瞬间——
【警告!核心体温跌破绝对临界点!神经信号传导即将中断!】
【滋…检测到异常声波震荡…频率:不稳定…振幅:剧烈…】
【宿主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肾上腺素异常分泌!痛觉感知被强行激活覆盖!】
【冻结速度…滋…受到微弱干扰…减缓0.01%…】
系统的警报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卡顿!那疯狂跳动的死亡倒计时,在【3】的位置,极其诡异地…凝滞了那么万分之一秒!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了陆仁被冰封的神经末梢!那是濒死边缘,身体被强行唤醒、对抗绝对低温带来的撕裂般的痛楚!这剧痛是如此清晰、如此尖锐,甚至压过了灵魂被冻结的虚无感!
有效?!吼叫能转移痛觉?!能稍微干扰冻结?!
陆仁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燃烧的稻草!他无视了喉咙撕裂的灼痛,无视了肺部如同被冰刀刮过的剧痛,将所有的恐惧、绝望、不甘,全部灌注到这荒腔走板的嘶吼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破音,越来越不成调,却越来越歇斯底里!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对弈平凡的不算英雄!!!”
他像一头濒死的孤狼,对着冻结的夜空,对着玉璃殿的方向,疯狂地嚎叫!歌声(如果还能称之为歌)在绝对死寂的寒潮中横冲首撞,如同投入冰湖的顽石,激不起法则的涟漪,却顽固地、绝望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嚎叫牵动着全身的肌肉,每一次破音的嘶吼都带来肌肉纤维撕裂般的剧痛!但这剧痛,却成了抵抗灵魂冻结的唯一武器!他死死抓住这“痛”的感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奔跑着(虽然只是在原地踉跄),仿佛要用这凡俗的噪音,去亵渎那冻结万物的至高法则!
【冻结速度…持续受到微弱干扰…滋…宿主生命体征维持最低活性阈值…】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背景噪音。陆仁的意识在剧痛和嚎叫中模糊,只剩下本能的嘶吼和对抗。就在他吼到“你的斑驳与众不同!你的沉默震耳欲聋!”这句,用尽胸腔最后一丝气息,发出一个近乎破锣炸裂般的超高音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如同山体内部断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他侧后方传来!紧接着是砖石崩塌、冰晶碎裂的刺耳噪音!
陆仁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一个趔趄,嘶吼声戛然而止,惊骇地扭头望去。
只见柴房那面原本就摇摇欲坠、此刻更是被厚厚冰层覆盖的土石墙壁,在他刚才那破音嘶吼引发的、极其微弱却频率诡异的声波震荡叠加下,终于不堪重负!一大片墙体如同被巨锤砸中,轰然向内倒塌!冰屑混合着尘土碎石西溅!
烟尘弥漫中,倒塌的墙壁豁口外,并非预想中的庭院或山石,而是一片……幽蓝色的光!
那是一种极其深邃、极其妖异的幽蓝!如同凝固的深海,又如同鬼火在冰原上燃烧!无数细长的、如同兰草般的植物,密密麻麻地生长在豁口之外!它们的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幽蓝水晶质感!叶片表面,布满了如同冰晶凝结般的、不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脉络!整片植物如同燃烧的幽蓝火焰,在冻结的寒夜里无声地摇曳着,散发着一种冰冷、纯粹、却又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气息!
【警告解除!检测到特殊环境场域:幽蓝辣蓼草田(成熟期)!】
【环境场域特性:吸收并转化极端冰寒灵气!形成微弱抗寒屏障!】
【宿主脱离绝对冻结核心区域!生命体征回升中…】
一股远比辟谷丹更清晰、更温和的暖流,如同冰封大地下涌出的温泉,瞬间包裹了陆仁被冻僵的身体!刺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麻木的肢体开始恢复知觉,连腰侧的钝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得救了?!
陆仁瘫坐在冰冷的尘土和碎石中,剧烈地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豁口外那片如同梦幻般的幽蓝草田。那妖异而美丽的光芒,此刻如同救赎的灯塔。他刚才那绝望的鬼哭狼嚎,竟然阴差阳错地打通了通往这片奇异草田的“生路”?
烟尘缓缓散落。
豁口外,那片幽蓝的草田边缘,一个身影静静地矗立着。
是那只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黑蝎。
它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静静地趴在几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辣蓼草叶上。冰冷的甲壳在幽蓝光芒映照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冷光。它没有看陆仁,只是微微抬起那带着致命尾钩的蝎尾,尖端依旧指向陆仁的方向。
没有攻击,没有靠近。
它只是在那里。
像一个无言的监督者,一个冰冷的计时器,提醒着他“明日再来”的承诺,以及他此刻的喘息,不过是死亡给予的短暂中场休息。
陆仁喘息着,看着那只黑蝎,又看向豁口外那片散发着冰冷生机的幽蓝草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尚未散去,更深沉的寒意却己从心底升起。
这片草田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冰冷的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