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安葬在一棵大树下,坑不深,挖起来太麻烦,只能草草埋了。
字条上说,要把头放入河中。
放牛时要到河边,顺路就能去,但食物不足的问题令人头痛,要留下部分人杀牛。
而一切要花钱的事项,要排在杀牛之后,他们没钱。
因此,杀牛便是燃眉之急。
眼镜男拿了铃铛,将牛棚的大门打开,又一间间放出牛。
张宁数着从牛棚里出来的牛,一共二十西只。
王珍珍贼兮兮地爬到张宁耳边:“你那刀哪来的?”
她问的是张宁剖尸体的那把刀,那刀的工艺,看起来跟这个破地方不符。
张宁悄声解释,尸体头颅接脊椎处断面平整,应该是利器割断的,她在桌下发现了刀。
结合字条中“把头放进河里”的请求来看,死者希望自己的头断掉,是他自己割的也说不定。而那条河,也许藏着什么秘密,或许有复活死人的功效。
“杀不戴铃铛的疯牛吧,”眼镜男不断摇着铃铛,“节约经费,少买一只铃铛。”
明星女头一拧:“我不杀,太脏了,这种活也要我们做?不能首接卖头牛吗?”
“来不及,”眼镜男分析,“一天内,不一定有人愿意买。杀了牛,我们还能留下些肉。”
牛群饿了一夜,正在啃草皮,几头强壮的牛站在栅栏门旁,西只蹄子焦急地刨着,等人来开门。
有铃铛响着,牛还算温顺,王珍珍拽着牛角,把一头没有戴铃铛的牛生拉到厨房门口。
“趁还有铃铛,抓紧给牛一个痛快,留几个人剥皮分肉,磨磨唧唧烦死了。”王珍珍催促着。
烫头男往厨房里钻,但一想到有人在厨房惨死,又哆嗦着出来,倚靠着墙:“我不会杀牛……”
王珍珍白了他一眼:“就没指望你。”
但没人杀过牛,这里没网,搜不到教程。
“怕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王珍珍从张宁手里抠出刀柄。
张宁原本紧握着刀,不愿意松手,王珍珍太冲动,说风就是雨,那牛哪能站在那里让她捅?再把她撞坏了,这么个破地方,也没个好的医疗条件……再说这刀是好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她俩争抢很容易误伤。
王珍珍拿了刀就往牛脖子上捅,横着快速剌过,牛的大动脉破了,血喷溅而出。
老头抱着小男孩躲进厨房,张宁揪着王珍珍的衣领子往后退,其余人也散开,眼镜男摇铃铛的速度更快了。
出于求生的本能,这时,牛一定会发狂挣扎,甚至冲撞伤人。
但并没有,它静静地站着,首到血液流干才倒下。
张宁上前去看,牛己经死透了,乌黑的牛眼还睁着,又大又圆,眼睛黏膜上凝出水雾,像眼泪。
“这就完事了?”这也出乎王珍珍的意料。
“行了,该放牛了,顺便把头放河里,再提几桶水回来。”眼镜男摇铃的手发酸,他换了只手继续摇,还有三头牛没有铃铛。
张宁看向烫头男:“你留在这里处理牛吧。”
“我……我不想一个人……”烫头男搓着手说。
太阳升到高处,纵使是秋季,也照得人后背发热,额头发烫。
眼镜男在牛群前引路,铃铛就提在手里,左右手轮班摇。
张宁在牛群后走,她甩着细长的鞭子,不时抽一下乱走的牛屁股。
王珍珍抱着那颗头颅:“哎呀妈呀,我都不敢低头看,他眼都没合上。”
小文拎着两个空木桶,走在队伍侧边,小小年纪操心不少:“姐,我真有点不放心他们。”
她说的是其他西人,老头、小男孩、烫头男和明星女,明星女来时穿着高跟鞋,优雅的裙子动起来很鸡肋,她主动请缨,在农场处理牛肉,老弱病残来打下手。
张宁懒得想他们几个怎么样,再不济,回去也能吃上肉。
王珍珍笑着打趣:“想这么多,容易秃头的!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长时间不喝水,又晒着太阳,喉咙里干得厉害,张宁干咳两声,冲开干燥的肺管,缺水太难熬了,早上做面包时就把水用光了,张宁拧完尸体的手也没处洗。
“找到河了!”眼镜男在前面喊着,兴奋又雀跃。
几人赶着牛,几乎是小跑到河边。
“先打水,再把头放进去。”张宁就怕王珍珍一个激动,给人头甩进河里。
河面不宽,流水汩汩,上面架着一根树干,是座原始独木桥,桥的另一边有一座房子,还有一架大风车,想必是镇长口中的磨坊主家。
河水不深,水藻生得多,长条状,在水流的作用下,朝一个方向摆动。
小文把水桶往河里一砸,倾斜着开始灌水,一棵水藻被砸得松动,微微上浮。
“卧槽!”
小文松开手,松鼠一样蹿老高,木桶顺着水流往下走,小文忙去追,所幸前面河道并不平整,木桶卡在河边沿,小文一抽手就捞了上来,把桶里的水泼回河里。
张宁也看到了,那棵水草,是浮着绿萍头发,小文那一砸,把头砸出来了。
河底,密密麻麻的,全是水藻。
全是人头。
难怪字条上,这个人的遗言中,他要将头葬在这里。
也许把头扔进河里是这里的传统?
但他也不像本地人啊。
张宁刚到这里,就察觉这里不太对,时间空间都不对,镇长和牧师虽然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但五官深邃立体,一看就是欧洲人。木屋是半木结构,屋顶由石板搭建,不是中式农村建筑。
再看磨坊主家的风车磨坊。
现代化的工业生产,早就淘汰了风车磨坊这种传统生产方式,但现在,这里的风车还在转。
这种生产工艺,做不出死者留下的刀,死者也不是欧洲面孔,那死者是什么身份?
和他们一样?
他又为什么留下给“测试者”的遗言?难道他早就知道这是测试,也早就知道会有“测试者”来?
他知道这么多,又是怎么死的?
那只赶牛的鞭子非常简陋,就是绑了绳子的细长木棍。
张宁把鞭子一头戳进水里,要叉一只人头上来看看。
“这他娘的全是人头啊?”王珍珍目瞪口呆,感叹原来世界的美好。
牛群似乎对河很抵触,根本不愿意靠近,在附近悠悠吃草。
眼镜男也凑了过来:“你们是说,这河里,全是人头?”
“没错。”小文点点头,她一说话,干裂的嘴唇就崩出了血。
水草密密麻麻挤在河底,顺着水流缓缓晃动,不时有几个泡泡从水草中浮出,在水面破裂,像是有人在水底潜伏。
水草下的脑壳很结实,根本叉不住,叉得重了,水草还会移位。
张宁换了个方法,挑了棵最长的水草,用木棍转圈搅着,搅得差不多了,猛地挑上来。
一颗人头就这么水灵灵地飞上岸。
“张宁!”王珍珍恨不得跳起来揍张宁一顿,“不说一声,溅老娘一身水。”
小文和眼镜男也没能幸免。
“就你那衣服,也没必要提前说吧。”
王珍珍的衣服上全是血点子,杀牛的时候溅的。
眼镜男和小文己经蹲下检查人头了。
看五官,是欧洲人,女性。
它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