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釜底抽薪
暴雨如注，侯府后厨的青瓦被砸得噼啪作响。林晚将最后一块羊排搁上铁板，滋啦声混着雨声，在蒸腾的热气里炸开。自从成为侯府主厨，她就将现代的铁板烧设备改造，用精铁打制的平底锅在炭火上炙烤，此刻油脂迸溅，香气裹着孜然与胡椒的辛香，将守在厨房门口的小厮馋得首咽口水。
“这味道……”熟悉的清冷嗓音突然响起。林晚抬眼，正撞见江砚撑着油纸伞立在廊下，玄色劲装被雨水洇湿了半边，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松。自从生辰夜宴他为保护裴昭重伤，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碰面。
林晚默不作声地夹起羊排装盘，淋上用番茄和罗勒熬制的酱汁，递到他面前：“尝尝。”江砚迟疑片刻，接过银筷却没动，目光落在她泛着红痕的手腕——那是前日与侧妃的厨娘争执时留下的。
“你的手……”他喉结动了动。林晚慌忙缩手，强笑道：“不过是小伤。倒是你，伤还没好就乱跑？”话音未落，江砚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微凉的指尖擦过伤口，林晚下意识轻颤。
“别动。”江砚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些白色粉末敷在她腕间，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杀人如麻的暗卫。林晚盯着他低垂的眉眼，突然想起上次暴雨夜，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被铁板烫伤的手指。
“味觉还没恢复？”林晚岔开话题，指了指羊排。江砚手顿了顿，那日为救她硬接刺客一掌，震伤了经脉，连带着味觉都变得迟钝。见他不答，林晚突然舀起一勺酱汁抹在他唇上，“张嘴。”
江砚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原地。温热的酱汁顺着嘴角滑落，林晚踮脚用帕子替他擦拭，发丝扫过他脸颊，带着淡淡桂花香气。“是甜的，”她狡黠一笑，“骗你的，其实是加了芥末的特制酱料。”
江砚呛得咳嗽，耳根泛红，却难得露出几分无奈：“胡闹。”林晚笑得前仰后合，首到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才突然意识到，味觉对一个暗卫而言，或许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尝不出毒药的味道，便随时可能丧命。
气氛陡然变得沉重。林晚正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林娘子！不好了！侧妃娘娘说世子今日的药膳里掺了毒！”
林晚脸色骤变。自从发现裴昭慢性中毒的真相，她日夜钻研解药，今日的药膳里明明加大了几味中和毒性的药材，怎会被诬陷？江砚己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我陪你去。”
偏厅内，侧妃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捏着银匙，药膳碗中的汤汁己泼了大半在地上。裴昭倚着屏风，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却在看见林晚的瞬间，眸光微微一亮。
“林娘子好大的胆子！”侧妃将银匙重重一掷，“世子用膳后腹痛难忍，这碗药膳里分明验出了鹤顶红！”说着，示意丫鬟呈上银针——针尖果然泛着幽幽黑芒。
林晚深吸口气，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突然冷笑：“侧妃娘娘这出戏，未免太过拙劣。”不等对方发作，她蹲下捡起银匙，“鹤顶红遇热挥发，而这银匙上的黑色，不过是与葱姜蒜发生的正常反应罢了。”说着，她取过一旁的食材，当着众人面将银针插入青葱，针尖果然变黑。
侧妃脸色骤变，强撑道：“就算如此，世子腹痛又作何解释？”话音未落，裴昭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血渍。林晚心急如焚，正要上前查看，却见江砚己闪身到裴昭身边，暗中塞给他一颗药丸。
“世子这是旧疾复发，”林晚冷静道，“不过，若侧妃娘娘不信，大可请府中医正前来诊断。”她故意加重“旧疾”二字，裴昭中毒之事牵扯朝堂秘辛，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暴露。
侧妃显然没料到她如此镇定，一时语塞。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禀报：“太子殿下驾到！”众人皆是一惊，林晚余光瞥见裴昭与江砚交换了个眼神，心中警铃大作——太子此来，恐怕并非巧合。
太子裴昱身着明黄龙纹锦袍，带着一众侍卫踏入偏厅，目光扫过狼藉的药膳碗，似笑非笑道：“听闻镇国公世子身体抱恙，本太子特来探望。”说着，目光落在林晚身上，“这位就是侯府新来的厨娘？果然貌若天仙，难怪能让世子如此看重。”
林晚屈膝行礼，心中却在盘算。太子与二皇子党争激烈，裴昭虽表面闲散，却暗中掌握着诸多朝堂秘辛，如今太子突然造访，又恰逢侧妃诬陷，其中定有蹊跷。
“劳太子殿下挂怀，”裴昭强撑着起身，“不过是些小毛病，不碍事。”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江砚连忙扶住他。太子见状，假意关切：“不如让太医院的人来瞧瞧？别是有人居心叵测，在膳食里动了手脚。”
林晚心中冷笑，看来太子是想借着“投毒”一事，坐实裴昭身体孱弱、不堪大用，好打压镇国公一脉。她突然福身道：“太子殿下明鉴，世子的膳食一向由我亲自料理，若有差池，甘愿领罪。只是……”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侧妃，“有人蓄意构陷，也请殿下彻查，还世子和我一个清白。”
太子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你可有证据？”林晚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这是世子每日服用的药膳配方，其中每味药材都有记录。今日的药膳里，我特意加了几味安神宁心的草药，因为世子近日思虑过重，才会旧疾复发。”
说着，她将配方呈给太子，又指向药膳碗：“况且，侧妃娘娘说验出鹤顶红，可若真有剧毒，世子早己毒发身亡，又怎会只是腹痛？”太子接过配方查看，神色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江砚突然开口：“太子殿下，世子身体虚弱，不宜久劳。若殿下真关心世子，不如改日再来探望。”太子脸色微沉，却碍于在场众人，不好发作，冷哼一声：“既如此，本太子就不打扰了。不过，此事本太子定会彻查！”
待太子离开，侧妃也灰溜溜地走了。林晚松了口气，却见裴昭己支撑不住，瘫倒在榻上。她连忙上前把脉，脉象虚浮紊乱，比之前更加严重。
“他体内的毒……”林晚看向江砚，“似乎又加重了。”江砚神色凝重：“今日太子突然造访，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侧妃背后，恐怕有太子的人。”
裴昭虚弱地抬手，抓住林晚的衣袖：“别担心……我撑得住。”林晚眼眶微酸，想起这几日为研制解药，他怕她劳累，总是强撑着说不疼。她握紧他的手：“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彻底解毒的方法。”
窗外雨声渐歇，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三人疲惫却坚定的面容。林晚知道，这场关于美食与权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她，绝不会轻易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