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边的岩石还残留着正午的炙热,年轻人屈起一条腿坐在风化严重的岩石上,指间的烟头在暮色中明灭不定。
山风裹挟着枯草屑,掠过他凹陷的脸颊,将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吹得紧贴在嶙峋的肩胛骨上,勾勒出尖锐的轮廓。
远处地平线泛着铅灰色的雾霭,那里本该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他吐出烟圈时,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挣脱那层苍白的皮肤。
重生前的海啸声仍在耳畔轰鸣——咸腥的浪头拍碎肋骨的痛楚记忆犹新,可此刻却连一丝海风的气息都捕捉不到。
“艹,这狗日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刚一张嘴,凛冽的山风就灌入口中。
年轻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蒂从颤抖的指间坠落,在花岗岩上迸溅出猩红的火星。
他望着那点光亮被山风卷走,恍惚间又看见前世巨浪中沉没的渔船桅杆。
大海的刺骨寒意、绝望的窒息感、无尽的黑暗,这些他最不愿回想的记忆碎片再次涌现。
“啊——”
他冲着层峦叠嶂嘶吼,试图驱散胸中郁结。
抽了两辈子的烟居然被呛到,这跟喝凉水塞牙一样荒谬可笑。
“咳咳...咳咳咳...”
嘶吼让心情稍缓,但这具骨瘦如柴的身躯却承受不住,引发更剧烈的咳嗽。
待喘息稍平,他急忙捧起面前的竹筒吹了吹,啜饮几口热汤润喉。
“咕噜噜...咕噜噜...”
“他娘的!”
只要嘴里尝到半点油腥,肚子就雷鸣般抗议。
瞥了眼火堆上那个缺角铁锅里翻滚的肉汤,他苦笑着起身走过去。
今日运气不错,除了十多只巴掌大的不知名野鸟,还猎到一只两斤多重的野鸡。
加上从家里带来的两个红薯和半麻袋刚采的山野菜,应该能缓解一下饥饿!
这份信心主要还是来源于那口破铁锅里盛得满满当当的肉汤。
他用竹勺将肉汤分装进十多个竹筒晾着,捞起一只野鸟就啃了起来。
第一口先咬掉鸟头吐出,最后剩下两只鸟爪丢弃。
中间的骨肉连渣都不剩,全都囫囵吞下。
第二只、第三只……
饥饿驱使着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每一口都带着对前世溺亡记忆的报复性咀嚼。
年轻人满足地躺回岩石上,眯起眼睛感受着稍纵即逝的饱腹感。
这种满足感从未在他体内停留超过一分钟,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苦笑着喃喃自语:“真是给穿越前辈们丢脸了...”
一声长叹在暮色中飘散。
自从魂穿到这个叫林富贵的身体里,富贵没见着,饥饿却如附骨之疽般纠缠了他整整五年。
他尝试过无数方法对抗这种饥饿感,却始终找不到破解之道。
即便创下过一口气吞下两大笼屉红薯的纪录,一个时辰后腹中依旧会雷音滚滚。
左手无名指突然传来一阵奇痒,他下意识地叼住烟,用右手去挠。
这个饭后指根发痒的症状己经持续很久,最近却愈发严重。
不知不觉间,指甲己经深深陷入皮肤——
“嘶!”
指间传来湿滑的触感,他坐起身查看,果然抠破了皮。
鲜血正从毛细血管缓缓渗出,林富贵不以为意,正打算去溪边清洗,却见血珠诡异地被皮肤吸收殆尽。
“嗡!”
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从无名指根部爆发,瞬间席卷全身。
脑海中的轰鸣过后,他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当意识重新苏醒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泛着微光的透明空间。
西周是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让他想起那张著名的宇宙深空照片。
这个约八立方米的空间给他一种奇妙的主宰感,可惜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能感觉到体内流淌着某种燥热的能量,却除了呼吸什么也控制不了。
“鬼压床?”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又不尽相同。
‘鬼压床’医学上称为睡眠瘫痪症的症状,无法说话和动弹。
而这个神秘的空间,又是什么?
清晰如实质,一点都不像是做梦,也不像是臆想,太真实了。
此刻意识仿佛被禁锢在这个透明‘牢笼中’,却又有种能主宰这个‘牢笼’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该怎么出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林富贵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再次坠入无边的黑暗。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原地,西周仍是那片山林。
只不过天色变得昏暗!
“天居然黑了?这是睡着了?”
微凉的夜风拂过,树影婆娑,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若非这些真实的触感,他几乎以为自己仍被困在那个诡异的“鬼压床”状态里。
他迅速坐起身,警惕地环顾西周。
确认自己真的回到现实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出火柴,重新点燃篝火。
虽然这里不算深山老林,但难保不会有野兽出没。
狼和野猪是这一带最常见的威胁,它们畏惧火光,所以生火是最有效的防御手段。
至于老虎和黑熊?
在闽省的这片山里,它们几乎绝迹,倒是不用太担心。
尽管如此,林富贵还是谨慎地生起了三堆火,将自己围在中间。
山上的枯枝遍地都是,随便拾掇一些,就足够烧上几个小时。
没有手表,他只能抬头望月,估算时间——离天亮大约还有三个小时。
嗯,应该差不多吧。
火势渐旺,他借着火光低头查看自己的左手。
从醒来开始,无名指的根部就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灼烧。
他以为是自己睡着前挠破的原因,没敢去碰,手没洗万一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刻借助火光,他正好查看一番。
指根完好的皮肤让他有一种记忆混乱的错觉。
但却又浮现出的一圈暗红色的凸起,形状如戒指,让他更加困惑。
他试着用右手捏了捏,竟毫无痛感,仿佛皮下嵌着一层金属,将指骨和神经完全隔绝在外。
这让他不由想起上辈子——那枚戴了十年的戒指,也是在这个位置。
随着注意力专注在‘肉戒’上,他的脑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那个神秘的空间——八平方米,泛着微光,仿佛独立于现实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