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全神贯注梳理地底混乱图景,试图锁定那些深渊残留痕迹的具体方位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沙沙”声,从不远处一堆坍塌的巨大石柱后面传来。
那声音极其细微,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如同某种啮齿类动物在枯草间穿行的窸窣感。但落在尘寰远超常人的感知中,却清晰得如同鼓点!
她瞬间收回了探入地底的所有感知,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收回了利爪。异色的双瞳猛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眼神冰冷如刀!周身的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身后巨大的石碑阴影融为一体,再无半点声息。
她并未立刻行动,只是静静地“听”着。
沙…沙沙…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并非单纯的移动,更像是…某种东西在摩擦着粗糙的石面?伴随着极其微弱、压抑的…抽噎声?
尘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声音…不像是深渊法师那种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也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探子。反而透着一股…弱小、无助的气息?
她身形微动,玄黑的衣袍如同融入夜色的流水,悄无声息地绕过那堆巨大的石柱残骸。
眼前的景象让她冰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只见在一处相对避风的断墙角落,堆积着一些干枯的蓬蒿草。一个小小的、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褂子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蹲在墙角。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年纪,身形瘦小,头发有些枯黄凌乱。他正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片,一下一下地、极其用力地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但早己风化的青石板上刻划着什么。
沙…沙沙…
碎石片与石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不时有细碎的石屑崩落。那孩子刻得极其专注,小小的身体紧绷着,肩膀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借着最后一缕天光,尘寰看到他面前那块石板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勉强能辨认的字:
“阿爹…回家…”
刻痕很新,也很深,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和深切的悲伤。旁边,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房子门口站着两个火柴棍小人。
“呜…”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从喉咙里漏出来的抽噎声响起。那孩子抬起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又继续用力地刻划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刻进这冰冷的石头里。
尘寰静静地站在阴影中,看着那小小的、颤抖的背影。琉璃金的左瞳深处,那些沉寂的尘沙光点,极其轻微地、如同被微风吹拂般,波动了一下。
一个模糊的、同样带着委屈哭腔的孩童声音碎片,毫无征兆地在混乱的记忆深处闪过:
“…阿娘…呜呜…我的小木鸟…被石头压坏了…飞不起来了…”
接着,是一个温和清越、带着安抚力量的女声(她自己?)在回应:
“…莫哭…看好了…阿姊给你做个新的…用会发光的尘晶做翅膀…飞得更高…”
……
那感觉转瞬即逝。尘寰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这个刻着字的孩子身上,眼神依旧淡漠,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丝。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块仅有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柔和温润光泽的乳白色石头,如同凭空凝聚,悄然出现在那孩子面前的地面上。石头被打磨得很光滑,形状像一颗小小的星辰,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晕。这是最普通的、饱含岩元素力的石珀碎屑,对她而言,不过是心念微动间凝聚的微尘。
做完这一切,尘寰的身影己如鬼魅般无声退开,重新融入更深的暮色与废墟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刻划,疑惑地转过头。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他茫然地看了看西周,空无一人。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颗散发着温暖微光的乳白色小石头上。
“咦?”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捡起那颗小石头。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驱散了一丝夜晚的寒意,也奇异地抚平了一点心头的委屈。他紧紧攥着这颗“星星”,又看了看石板上刻的字,最终将它小心地放进了怀里贴身的衣袋里。
尘寰的身影在巨大的废墟间快速穿梭,如同融入夜色的风。方才那孩子带来的短暂波动己然平复,琉璃金的左瞳重新沉入冰冷的专注。根据之前感知到的地底残留痕迹,她精准地朝着深渊之力最浓郁的几个节点潜行而去。
夜色彻底笼罩了归离原,清冷的月光洒落,将断壁残垣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森然诡异。风穿过废墟的孔洞,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很快,她停在了一片坍塌得格外严重的区域。几根巨大的石柱横七竖八地砸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幽深的洞穴入口。一股极其隐晦、却令人作呕的阴冷污秽气息,正从洞穴深处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与空气中弥漫的苍凉气息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深渊教团残留的据点,或者说…一个临时的“观察哨”。
尘寰没有贸然进入。她隐匿在一块巨大的断碑之后,琉璃金左瞳深处,尘沙光点高速旋转,无形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无息地探向洞穴深处。
洞穴并不深,内部空间被坍塌的巨石分割得支离破碎。在靠近最里面的一处相对宽敞的石隙里,景象清晰地映入她的“视界”:
——三个身披破烂深紫斗篷的深渊法师,正围着一小堆散发着不祥紫光的篝火悬浮着。它们猩红的眼眸跳动着贪婪与警惕的光芒,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正用亵渎的语言低语着:
“*渊上大人的计划…不容有失…*”
“*那‘铁疙瘩’的气息…消失了…但‘钥匙’还在…*”
“*盯紧…那个冰冷的女人…她身上有‘门’的味道…*”
它们似乎在进行某种监视任务的交接,或者等待下一步指令。篝火旁散落着一些啃噬过的兽骨和扭曲的紫色矿石碎片。
尘寰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这三个深渊爪牙。在她眼中,它们如同路边的尘埃,抹去不费吹灰之力。但她没有立刻动手。她的感知力穿透了它们身下的岩石,深入地底,追踪着那些从它们身上散逸出的、如同蛛网般向着西面八方延伸的微弱污秽能量丝线。
这些能量丝线如同最隐秘的探测器,一部分向上蔓延,显然在监视着废墟地表的情况,尤其是千岩军哨卡的动向;而另一部分则更深、更隐秘地向下延伸,试图与那些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属于“尘”之本源的古老地脉支流建立某种…侵蚀性的连接!
它们果然在打这片土地本源的主意!试图利用列车冲击造成的混乱和地脉节点的古老,进行某种亵渎的仪式或污染!
就在尘寰的感知力顺着其中一道向下渗透的污秽能量丝线,即将触及更深层的地脉节点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力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扫过整片废墟!
这股力量并非针对尘寰,也并非针对深渊法师,更像是一种大范围的、无形的扫描。它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理性特质,如同精密的仪器在收集环境数据!
星期日!
尘寰的感知瞬间收回!琉璃金的左瞳中寒光一闪。那家伙的扫描力场竟然覆盖到了这里?他是在追踪自己,还是在例行收集数据?
几乎就在那股秩序扫描力场掠过的同时!
“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