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那天，香樟树叶开始染上浅黄。林小满抱着新课本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江逾坐在窗边，正低头在练习册上写字，手腕上的橙色护腕和她手链上的柠檬吊坠在晨光里轻轻碰撞。
“暑假作业写完了吗？”他头也不抬地递过瓶冰镇汽水，“我就知道你又要临时抱佛脚。”
“才没有！”林小满把书包甩在桌上，却在翻开数学作业时红了脸——最后几道附加题的解题步骤旁，多了几行清秀的批注，连画图用的辅助线都用铅笔描得清清楚楚。
课间操时，广播里放着熟悉的旋律。林小满跟着队伍转身，忽然看见江逾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趁体育老师不注意，飞快地塞进她手里。糖纸是新的葡萄味，她偷偷抬头，撞上他弯起的眼角，心跳又漏了半拍。
变化在悄然发生。以前总把练习册吹到他鞋上的冒失鬼，现在能熟练地用向量法解立体几何；那个看见他就脸红的小姑娘，会在他打球时抱着水瓶站在场边，看他汗湿的发梢在阳光下闪光。而江逾也不再只把她当需要“辅导”的笨蛋，会在放学路上给她讲《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句子，会在她被难题困住时，用笔杆轻轻敲她的额头：“这里，再想想。”
十月的运动会来得猝不及防。林小满被班主任硬塞进女子800米，站在起跑线上时手心全是汗。江逾忽然从人群里挤过来，塞给她一块巧克力：“别紧张，跟着节奏跑就行。”他的指尖蹭过她的掌心，带着阳光的温度。
发令枪响后，林小满刚跑完第一圈就觉得体力不支。跑道旁的加油声混着蝉鸣，她眼前阵阵发黑，忽然听见江逾的声音穿透人群：“林小满！看着我！”
她抬起头，看见他沿着跑道外侧陪跑，白色的校服在风里鼓起，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保持呼吸！还有最后一百米！”他边跑边喊，手腕上的护腕被风吹得飘起来。
不知哪来的力气，林小满咬紧牙关冲向终点。冲过线的瞬间，她腿一软差点摔倒，被江逾稳稳扶住。“没事吧？”他递过毛巾，眼神里满是担心，“脸怎么这么白？”
“我……我没事。”林小满靠在他肩上喘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汗水的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旁边的同学开始起哄，她慌忙推开他，却看见他耳尖红得厉害。
运动会结束后，江逾说要带她去个“秘密基地”。两人穿过操场边的小树林，来到看台后的角落。那里藏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刻着模糊的字迹。
“你看这个。”江逾指着树干上被树叶遮住的地方，林小满凑近一看，心脏猛地一跳——刻痕歪歪扭扭，却能辨认出是两个名字：“江逾”和“林小满”。
“这是……”她惊讶地抬头。
“高一的时候刻的。”江逾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手指着刻痕，“那时候你总在香樟树下对着数学题发呆，有次练习册被风吹到我脚边，我捡起来……就偷偷刻了这个。”
林小满的脑子“嗡”的一声。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偶遇”，早在更早的时候就有了伏笔。她看着树干上的名字，想起第一次把练习册吹到他鞋上时，他弯腰捡起来的样子；想起图书馆里他画的笑脸，和便利贴上藏着的夏天。
“你那时候……就注意到我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江逾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在原来的刻痕旁边又轻轻刻了道横线，像条连接两个名字的桥梁。“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侧过脸时，夕阳正落在他睫毛上，“从你第一次把练习册吹到我鞋上开始，就注意到了。”
风穿过小树林，吹起林小满的发梢。她看着树干上的名字，又看看身边的少年，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己经把她的名字刻在树上，刻在心里，刻在那些被风吹起的试卷和香樟树下的时光里。
“江逾，”她忽然开口，“你刻得太丑了，比我画的小猫还难看。”
江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笨蛋，这叫艺术感。”他的指尖带着小刀的微凉，却让她心里暖暖的。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树干上，和那两个名字叠在一起。远处传来操场的喧闹声，而这个藏在看台后的秘密基地，却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林小满看着手腕上的柠檬吊坠，又看看江逾手腕上的橙色护腕，忽然觉得，这个秋天的风虽然带着凉意，心里却像揣着整个夏天的温暖。
树干上的名字在暮色里渐渐模糊，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新的季节里，写下更温柔的注脚。就像那棵歪脖子树，把根扎进泥土里，等着来年春天，再长出满树的新绿和关于夏天的、甜滋滋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