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木踏入音乐厅时，空气里浮动着橙花与雪松的香氛。他抚平西装前襟的褶皱，目光落在第三排中央——那束他清晨采撷的白鸢尾静静躺在座椅上，花瓣还沾着云巅山的晨露。环顾西周，王鼎勋的翡翠扳指在昏光中泛着幽绿，刘金禄正用金质打火机点燃雪茄，张阎则隐在阴影里擦拭匕首。A城权贵悉数到场，像群鸦栖在镀金牢笼中。
水晶灯骤然暗下，所有私语被黑暗吞没。
这时，一束银白追光刺破黑暗，许诺踏光而来。
冰蓝色渐变纱裙包裹着她纤细的身姿，数万枚手工缝缀的奥地利水晶随步伐流淌，宛如将整条银河披在肩头。抹胸设计展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而颈间却系着一条皮革choker，颈链中间嵌着一朵黑色鸢尾花——许家的标识。她走向钢琴的姿态像天鹅滑入湖泊，裙摆拂过红毯时，观众席传来压低的惊叹。
林木感觉心跳撞着肋骨，喉结滚动，不自觉地用指腹掌心薄茧。
当许诺指尖落下第一个和弦，林木看见她睫毛在强光中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第一乐章似惊雷破晓，低音区奔涌如铁骑踏碎冰河，高音区迸溅出刀剑相撞的火星。刘金禄的雪茄灰烬簌簌落在皮鞋上，他却浑然未觉。
第二乐章如暗潮汹涌，左手流淌的琶音像月光下的暗流，右手旋律却在温柔中藏着锋芒。
第三乐章若凤凰涅槃，许诺染着蔻丹的十指在琴键上飞掠，华彩段骤然加速时，冰蓝色裙摆如海浪翻涌。最后七个强力和弦劈下，水晶吊灯震颤着洒落星尘般的碎光。
余音散尽的刹那，掌声如潮水般漫过音乐厅。王鼎勋抚掌微笑：“许老的孙女，果然有当年‘黑玫瑰’的风范。”——黑玫瑰正是许诺祖母当年的诨名。
此次演出完美谢幕
当林木捧着花束上台时，追光灯将他西装口袋的银怀表链照得雪亮。
“升F调慢了半拍。”许诺笑着仰头接过花束，冰蓝裙摆扫过他锃亮皮鞋，“爷爷该骂我了。”
他变魔术般从花束抽出手帕，轻轻裹住她微颤的指尖：“可你让战火里开出了花。”
台下快门声爆响。刘金禄对镜头微笑：“金童玉女，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啊！” 许诺低头整理花瓣，借机按下颈链齿轮——微型录音设备停止工作。
“十八岁礼在金色大厅如何？”林木反锁更衣室门。
更衣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玫瑰精油的气息。许诺解开盘发，栗色卷发倾泻在肩头：“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声学设计，真的适合肖邦吗？”
林木倚着化妆台笑：“总比这里好——王鼎勋的鼾声都快盖过第二乐章了。”他递过烫金请柬，“圣诞档期留好了，林氏独家赞助。”
许诺套上卫衣轻笑：“然后呢？弹给裹貂皮的贵妇听？”
“弹给我们的未来。”林木将烫金请柬塞进她琴谱。
许诺着请柬凸印的鹰徽（林家图腾），突然哼起《革命》的变奏段。 翻开请柬，内页印着维也纳雪景：“要是演出那天暴风雪呢？”
“那就弹给壁炉里的柴火听。”林木转动请柬上的齿轮浮雕，“火苗跳动比贵妇的眼泪真诚多了。”
窗外传来记者喧哗，许诺突然将琴谱拍进他怀里：“掩护我！”
两人逃过音乐厅外举着长枪大炮的记者，来到A城一座历史悠久的游乐场。
在旋转木马的走调音乐声中，林木举着云朵般的棉花糖追赶许诺。她挂在飞驰的木马上，长发扫过小丑咧开的红唇。
路过射击摊 ，林木被展示柜里的水晶钢琴模型吸引住了视线，许诺看过去，水晶钢琴模型不过掌心大小，琴键却是蓝宝石镶嵌的。于是指向玻璃柜，笑着问林木：“想要那个吗？”林木笑着点点头。
摊主露出镶金牙的笑容：“十发全中移动靶！上周射击冠军都失手…”
“看我的！”许诺抓过气枪上膛。林木怔怔望着她侧身瞄准的姿势——左眼微眯，肩背绷出流畅的弧线，像极了他军训时见过的狙击手。
砰！砰！砰！
十个气球应声炸裂！
“哎，差一点呢。”她惋惜地还枪，摊主颤抖着捧出水晶钢琴：“您…您拿好！”
林木凝视她扣扳机的食指：“这本事藏得够深啊？”
许诺将钢琴模型按进他掌心，齿轮棱角硌着皮肤：“礼的回礼——记得放你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随着夜色的到来，两人坐上摩天轮。
摩天轮轿厢攀至最高处时，整座A城在脚下铺展开璀璨的灯海。林木的银怀表在许诺掌心泛着微光，表盘玻璃倒映着流动的霓虹。
轿厢缓缓下降时，她忽然指向云顶山轮廓：“明天去山顶埋时间胶囊吧。”
“装点什么呢？”她拔下林木西装口袋的怀表，“这个吧——等十年后挖出来。”
“把水晶钢琴放进去？” 林木提议道。
“十年后挖出它时，”许诺用指尖描摹表盖上的鹰羽刻纹，“要是钢琴模型摔碎了怎么办？”
林木握住她手腕，怀表链缠上两人交叠的指尖：“那我就用齿轮重新镶架，琴弦拿怀表发条代替——”
“然后呢？”许诺挑眉，“弹首走调的《生日歌》？”
夜风掀起她鬓边碎发，林木的声音沉静如深海：
“然后坐在金色大厅第一排，听你弹错一百个音也不离场。”*
轿厢微微晃动，他摊开手掌任夜风穿过指缝：
“诺诺，你只管往最高处飞，
舞台下若有嘘声，我会替你喝彩，
琴谱若被风刮跑，我当人肉谱架，
就算全世界要来砸你的钢琴——”
他忽然扣紧她五指，怀表齿轮硌进皮肉：
“也有我替你挡飞溅的碎木屑。”
许诺望向玻璃外盘旋的夜航机，红点像凝固的血珠缀在夜幕中：
“要是我飞丢了呢？”
“那我就顺着琴声找你。”林木掏出硬币弹向轿厢顶，“正面朝东反面朝西，弹到硬币找到你为止。”
硬币叮当落在座椅缝里，卡在印着云顶山地形的绒布上。两人相视一笑，许诺捡起硬币按进水晶钢琴暗格：
“明天把这个埋进山顶，五年后谁先找到——”
“就欠对方一个愿望！”林木抢答。
轿厢降到底舱时，他护着她头顶踏出铁门。旋转木马的音乐早己停歇，许诺突然回望停止转动的摩天轮：
“刚才在顶点，我好像看见爷爷的车开往云顶山了。”
林木把水晶钢琴揣进西装内袋，贴心跳动的位置：
“现在追上去？”
“不，”她笑着奔向午夜无人的碰碰车场，“先赢我十圈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