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照，青石街道上光影斑驳。街边的机关雕花在微光中泛着柔和的铜色，齿轮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东瀛都护府的街头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热油炸饼的香气与墨香交织的气息。
霍惊雷和月影并肩走着，正谈论着天工院里那些古怪的傀儡兽时，一个胸前别着“北洋商会”徽章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拱手笑道：“霍先生，可算找到您了。墨大人请您过去一趟——美洲那边的机关矿脉合作开采协议己经谈妥，但技术细则部分还得您亲自把关。”
霍惊雷一拍脑门：“哎哟，差点忘了。”他转头对月影笑了笑，“你先逛会儿，我十分钟就回来。”
月影点头：“去吧，我又不是走不动。”
霍惊雷大步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月影继续往前走，指尖无意识地擦过店铺门框上的铜制齿轮，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巫族祭坛上的铭文——曾经她能轻易唤醒那些古老纹路，如今却连一块死物都感应不到。
路过一家铺子时，几个穿着华服的年轻人迎面而来，其中一人故意撞了她一下。
“哎哟，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人啊？”那人笑嘻嘻地说，眼神轻佻。
“我们东瀛都护府最近来了不少外乡人，你是哪儿来的？”另一个人上下打量她，目光肆无忌惮。
月影皱眉，没有理会，转身想走。
可那几人却围了上来。
“别走嘛。”先前那人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
月影眼神一冷，本能地一侧身避开，反手就是一记肘击。
但就在出手的一瞬间，她心中猛地一沉——
身体的动作比意识慢了一拍。
那一肘没能完全发力，反而被对方抓住了手臂。
“哟，还挺有两下子。”那人狞笑着，“再来试试，我就喜欢这种野的，哈哈！”
月影咬牙，想要挣脱，但体内的封印像一道枷锁，让她连最基础的力量都调动不了。街道上的喧嚣仿佛突然远去，只剩下他们之间的呼吸声。空气里还飘着炸饼的香气，可她却只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汗臭味。
她挣扎、闪避、试图反击……却一次次被压制。
围观的人群没人上前，只是低声议论。
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一声冷笑从背后传来。
“谁教你们欺负人的？”
众人回头，只见霍惊雷不知何时己经站在街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下一秒，霍惊雷一步踏出，脚下的石板发出“咔”的一声裂响。他左手一拨，右手成拳，首取对方胸口，动作干净利落，毫无花哨。
几个纨绔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以后惹事之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他一脚踢飞最后一个还在地上哼哼的人，冷冷道。
然后他走到月影身边，语气缓了下来：“你没事吧？”
月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被掐出的红痕清晰可见。她低声道：“我在想，如果一辈子都没法恢复力量，我该怎么办。”
霍惊雷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挠了挠头：“哎呀，这有什么好愁的？”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你知道吗？联邦有太多人天生就没灵根，也不会修炼。但他们一样活得挺好。”
“有人做木匠，有人写书，有人研究机关术，还有人专门研究怎么做出最好吃的包子。”
他咧嘴一笑：“不是只有修行者才值得被尊重，也不是只有战巫才有存在的意义。”
月影沉默良久，低声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接受自己曾经啥都不是的？”
霍惊雷望向远处正在调试机车的工匠，眼神里透出点怀念。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非得变强不可。”他挠了挠头，“不然就啥都保护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
“后来我才明白，光靠拳头也没法解决所有事。”
“有时候，哪怕你没力量，只要脑子够用，心够狠，照样能干点大事。”
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月影：
“你现在虽然被封印了，但你还有脑子、有意志……最重要的是，你还有想守护的东西吧？”
月影怔了一下，缓缓点头。
逛到天工院附近时，李贤贞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来啦。”她笑着打招呼，“今天天工院对外开放，要不要进去看看？”
月影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
走进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高深莫测的法术气息，也没有玄之又玄的天地感应，有的只是学生们专注地操控符篆、调试机关、讨论模型设计的画面。
“他们靠的不是天赋，而是知识。”李贤贞在一旁解释道，“在这里，你可以不用召唤祖灵，也能改变世界。”
月影听后怔了怔。
“你愿意试试看吗？”李贤贞递给她一本《灵脉共鸣与神道初窥》，书封上的荧光符文微微闪烁。
月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又硬生生止住——这是封印后第一次，她主动想触碰与“力量”有关的东西。
夜幕降临，月影独自坐在庭院中，手中翻阅着那本《灵脉共鸣与神道初窥》。书页间偶尔闪烁着荧光，那是嵌入其中的微型机关术所激发的能量反应。
她轻轻合上书本，望向夜空。
“如果我不能调动灵力，也无法召唤祖灵……那我还能算是一名战巫吗？”
这句话像是问天，更像是问自己。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李贤贞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轻声道：“你怎么了？看你最近怪闷的。”
月影抬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李贤贞轻轻摇头，目光温和却坚定。
‘孩子，’她说道，‘猎人用弓箭，渔夫用网罟——你要用战巫的方式衡量所有价值吗？’
月影怔住，指尖悬在半空。她忽然想起部落里那些不会巫术的族人——制陶的阿嬷、驯鹰的汉子，他们眼中从未有过她这样的迷茫。
几天后，霍惊雷为月影正式办理了天工院的学习手续。
霍惊雷抓起毛笔，在登记簿上一顿乱划，墨团晕开，字迹歪歪扭扭。他自己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几秒，咧嘴一笑：“咱这字儿……真丑。”
月影看着他那一手歪七扭八的字迹，忍不住轻轻笑了下，嘴角微微扬起，像是被风吹开的一片叶子。
她没说话，但眼神里多了点轻松。
霍惊雷见状也笑了一声，把笔一丢，拍拍登记簿：“你先在这‘闭关’几天吧。我这几天得去跑趟事儿——”
他顿了顿，耸耸肩：“得去找那帮商贾谈谈都护府那边的新投资，听说要建个大型机关工坊。”
他冲她眨了眨眼：“等我回来，带你去城南看樱花。听说今年开得不错。”
月影点头，眼中少了几分阴霾，多了几分坚定。
她开始系统地学习大明的语言、机关术基础以及符篆术入门课程。虽然依旧无法调动灵力，但她逐渐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去观察这个世界。
她不再执着于“恢复力量”，而是试图理解——
力量究竟是什么？
它是否只能被赋予？
还是说，它也可以被创造？
夜深人静，月影坐在宿舍窗前，手中握着一支简易符笔，尝试临摹课本上的基础符文。
她一笔一划地描着，指尖微微发抖。符笔尖端的朱砂在纸上晕开，像一滴血，也像一颗未落的泪。
她突然笑了——原来不必召唤祖灵，凡人也能用笔墨让规则显形。
窗外风轻云淡，一朵早樱被风吹落，轻轻飘在砚台边。
而此时，在浮香馆的一间雅间中，霍惊雷正靠在椅背上，压低声音对身旁一位犹豫不决的商贾说道：
“我跟你是朋友，这话只告诉你啊……”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北美那边，发现了金矿。”
商人瞪大眼：“真的？”
霍惊雷轻轻一笑：“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说完，他仰头灌下一口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