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城,热浪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整座城池紧紧包裹。街边的柳树耷拉着叶子,无精打采地垂在路旁,连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麻雀,都躲在屋檐下,懒得发出一声鸣叫。醉仙阁后的荷花池,本是夏日里难得的清凉去处,满池荷花竞相绽放,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然而,今日这池边却围满了神色紧张的人群,衙役们手持棍棒,费力地维持着秩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诡异的气息。
苏小棠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将她鬓角的发丝都浸湿了。她踮起脚尖,努力朝池中张望,就见林墨蹲在池边,一袭黑衣与周围鲜艳的景色形成鲜明对比。他手中捏着一只绣着金线鸳鸯的红绣鞋,那精致的绣工还依稀可见,但鞋面早己沾满了乌黑的淤泥,珠串流苏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今早打扫的婆子发现的。”萧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苏小棠身后,他依旧身着那件月白色官服,手持锦帕,轻轻掩住口鼻,眼神中透着一丝凝重。他用锦帕捏起另一只同样沾满淤泥的绣鞋,缓缓说道,“这是醉仙阁新来的舞姬青鸾的鞋子,她昨夜本该登台献舞,却至今不见踪影。”
苏小棠眉头紧锁,目光在绣鞋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波光粼粼的荷花池。池中荷花随风轻摆,荷叶下不时泛起阵阵涟漪,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就在这时,一声“让让!让让!”的呼喊声从人群外传来,胖福那圆滚滚的身影挤了进来,他喘着粗气,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
“头儿!”胖福跑到萧砚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潜到池底摸了摸,有块大石头绊脚!”说罢,他便带着几个衙役再次跳入池中。不一会儿,众人齐心协力,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打捞上来。石头表面湿漉漉的,还附着着一些水草和青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头上绑着的那根浸透的麻绳,另一头还缠着半截带血的帕子。
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这是出人命了吧!”“可怜的青鸾姑娘,也不知遭了什么罪。”苏小棠蹲在岸边,仔细观察着池边的泥土。泥土被烈日晒得有些干裂,但在靠近水边的地方,依旧十分松软。她眉头紧皱,眼神专注:“你们看,这池边的泥土这么软,若有人挣扎,肯定会留下脚印。可现在除了咱们的脚印,就只有几行规整的鞋印,倒像是有人故意……”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用力扒开岸边茂密的芦苇。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三具女尸静静地漂浮在水中,面色青紫,脖颈处缠绕的麻绳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是青鸾和另外两个舞姬!”老鸨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她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己被泪水花,整个人瘫倒在地,金簪子掉在泥里也浑然不觉,“昨日晌午,青鸾还找我哭闹,说有人往她茶水里下药……”
萧砚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尸体,林墨则默默地递上银针。片刻后,林墨沉声道:“三人均是溺亡,且指甲缝里有相同皮屑,应是被同一人所害。”苏小棠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走!去青鸾的房间!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青鸾的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墙上挂着她跳舞时的画像,画中女子身姿婀娜,笑容灿烂。然而,此刻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梳妆台上,半盏凉茶静静地放在那里,表面还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茶渍。苏小棠用帕子裹起茶碗,凑近仔细观察,突然惊呼道:“茶渍里有朱砂!可青鸾平日里最讨厌朱砂味,这茶根本不是她泡的!”她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一包堕胎药。
就在众人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时,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众人心中一惊,迅速冲了出去,只见醉仙阁的账房先生李伯呆立在原地,脚下是一地的碎瓷片,他的裤脚还在往下滴水,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你为何如此慌张?”萧砚眼神如鹰,冷声质问。李伯的双腿开始不停地颤抖,没坚持多久,便扑通一声跪地,额头重重地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大人饶命!是……是青鸾她怀了我的孩子,非要我带她走!我一时昏了头……”
原来,李伯见青鸾年轻貌美,便花言巧语哄骗于她,承诺会帮她赎身,带她远走高飞。青鸾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地憧憬着未来。可当她发现自己怀孕后,急切地想要和李伯离开这烟花之地,李伯却害怕丑事败露,不仅会失去现在的地位,还会遭到众人唾弃。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在青鸾的茶里下了药,趁她昏迷之际,将她带到荷花池边,残忍地溺死。另外两名舞姬无意间撞见了这一幕,为了灭口,李伯也将她们杀害,并用石头绑住尸体沉入池中,还故意将青鸾的鞋子扔在池边,企图伪装成青鸾跳湖自尽的假象。
真相大白,李伯被衙役带走时,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似是在忏悔,又似是在为自己辩解。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荷花池上,将一池清水染成血色。苏小棠站在池边,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沉重。胖福捧着一碟桂花糕凑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小棠,这事儿可真悬乎!下次查案前,咱能不能先吃顿饱饭?”林墨默默往他手里塞了块干净的帕子,萧砚则望着一池残荷,用锦帕反复擦拭指尖沾染的血腥气,眼神中满是对这世间罪恶的无奈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