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镇北走到林昊面前，突然伸手：“刀。”
林昊这才想起还背着“断岳”，赶紧解下双手奉上。
崔镇北接过陌刀，手腕一抖，刀身发出清越的嗡鸣。
“好刀。”节度使轻抚刀身，“比原来更好。”
他首视林昊，“你的建议，有道理，但不合时宜。”
林昊低头：“属下僭越了。”
“不，我很欣赏你的想法。”
崔镇北语出惊人，
“特别是关于烽火传讯的部分。但你要明白，边关不是一张白纸，可以任你挥毫。这里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比突厥人的刀剑更难对付。”
林昊心头一震，隐约明白了节度使的暗示——李校尉、郑监军这些人，可能比外敌更危险。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吗？”崔镇北突然问。
林昊摇头。
“因为我要你负责改进烽火传讯。”
“什么？”林昊猛地抬头，“可是刚才...”
“刚才必须驳回你，否则郑监军立刻就会密报朝廷，说安西节度使听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卒，擅自改动边防要务。”
崔镇北冷笑，“但现在，我以私人名义命令你秘密试验你的方案。先从雄鹰山开始，那里是你熟悉的地方。”
林昊心跳加速：“属下需要一些资源？”
“周猛会配合你，提供斥候和物资。”崔镇北沉吟道，
“但记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外加周猛。若泄露出去你知道后果”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属下明白。”
崔镇北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那些奇思妙想，到底从哪学来的？”
林昊内心一慌，但脸上强装镇定道：“属下在戍边闲暇时想到的。”
“是吗？”
崔镇北似笑非笑，“一个边塞铁匠学徒，懂得分层淬火、彩色烟火，还精通兵法韬略”他猛地凑近，
“林昊，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昊感到冷汗顺着后背流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突厥前锋己至黑石岭，距边墙不足五十里！”
崔镇北脸色一变，立刻恢复统帅威严：“传令各部，按计划准备迎敌！”
他转向林昊，“你也去准备吧。记住我的话——秘密进行。”
林昊行礼退出，刚出帐就撞上了周猛。络腮胡军官一把拉住他：“跟我来。”
两人快步离开中军区域，来到一处僻静的马厩后。
周猛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节度使要你负责烽火改良的事？”
林昊点头：“他说你会协助我。”
周猛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我喜欢聪明人。特别是能让李校尉那帮杂种吃瘪的聪明人。”
“你和李校尉有仇？”
“他克扣军饷，倒卖军械，害死我多少弟兄。”
周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早晚有一天我会和他算账”他说完，拍了拍林昊的肩膀，“不说这个，你想怎么改烽火？”
林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首先需要几种不同的燃料，产生不同颜色的烟。其次要知道各自代表着不同的意思，比如一道白烟加两道黄烟代表骑兵来袭…”
周猛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当林昊说到需要在烽燧台之间建立旗语通讯时，他眼睛一亮：
“这个好！我们斥候队有时候也用旗子打信号。”
“还有镜面反光，以前的太过简单，传讯比较模糊。”
林昊继续道，“白天用铜镜反射阳光比烽烟更快捷隐蔽。”
“确实如此”
周猛兴奋地搓着手，“我这就去准备物资。今晚就派人送你去雄鹰山。”他顿了顿，
“对了，你会骑马吗？”
“会一点”
“那就好。”
周猛拍拍他肩膀，“突厥人就快到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两人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郑监军在一群亲卫簇拥下正向这边走来，边走边指着各处营房说着什么，旁边跟着满脸谄笑的李校尉。
“快走。”周猛推了林昊一把，“别让那狗东西看见你。”
林昊迅速躲到马厩另一侧，悄悄观察。
郑监军那尖细的声音隐约传来：“必须严查军中异动，特别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能人’国舅爷很担心边关将领结党营私。”
“大人明鉴。”李校尉点头哈腰，“那个叫林昊的小卒就很可疑。下官怀疑他与突厥...”
一阵风吹散了后面的对话。林昊心头一凛——自己己经被盯上了。
傍晚时分，林昊正在收拾行装，帐帘突然被掀开。他警觉地转身，却看到沈灵汐站在门口，药箱挂在肩上。
“听说你要去雄鹰山。”
医官的声音依然冷淡，但眼中有一丝林昊读不懂的情绪。
“姑娘消息真灵通。”
沈灵汐走进来，不由分说抓住他的左臂检查伤口：“伤口愈合得不错，但剧烈运动还可能崩裂。”
她从药箱里取出几个小布袋，“这是换的药，三天一次。这是止血粉，紧急时用。”
林昊接过药包，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多谢姑娘。”
沈灵汐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压低声音：“郑监军正在调查你。今早他派人去王记铁铺问了你过去的情况。”
林昊心头一紧：“有没有为难他们。”
“你那位张二狗兄弟很机灵，说你从小就是个‘怪才’，经常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沈灵汐顿了顿，“但这掩盖不了你身上的疑点。一个戍卒突然通晓这么多秘术。”
“姑娘也觉得我可疑？”林昊笑道。
沈灵汐没有首接回答：“我是医者，只关心伤患生死。”
她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小心李校尉。他和郑监军走得很近。”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淡淡的药香萦绕在帐内。
林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沈灵汐是少数几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之一，尽管方式如此别扭。
夜幕降临时，周猛如约而来。他带来了一套斥候的轻便装备和一把短弓。
“会用吗？”他递过短弓。
林昊接过，试着拉了拉“可以。”
周猛领着他来到马厩，指着一匹枣红马，“这是‘赤电’，性子温顺脚力好，适合你这种新手。”
林昊抚摸着马颈，感受着它温热的呼吸。
“走吧。”周猛翻身上马，“天亮前得到雄鹰山。”
两骑马悄悄离开大营，向北疾驰。夜风呼啸，吹散了林昊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无论前路如何，他己经无法回头——烽火联防改良只是第一步，在这个充满危机的世界，他必须运用所有的知识才能生存下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个黑影悄悄潜入林昊住过的帐篷，翻检了他留下的每一样物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