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经济学思想史”是南大一门颇受欢迎的人文选修课。许婷选择它,纯粹是因为对思想流变的兴趣,以及……这门课时间在周二下午,完美避开了所有霍枭可能出现的公共课时间。
她习惯性地坐在阶梯教室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这里安静,视野好,能俯瞰整个教室,又不易被注意。
课上了大半,许婷正低头认真做着笔记,讲台上老教授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分析着凯恩斯主义的兴衰。突然,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阵微小的气流。
许婷并未在意,以为是迟到的同学。首到一阵熟悉的、清冽中带着淡淡雪松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混合着图书馆里那种旧书纸张的味道。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笔的手指停在半空,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不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门口方向。
霍枭。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灰色运动长裤,身形挺拔,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气息。他似乎刚运动完,额发还有些微湿。他站在门口,目光快速地在略显拥挤的教室里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空位。
许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内心疯狂祈祷:千万别过来!千万别看见这边!
然而,事与愿违。霍枭的目光,在掠过她这边时,似乎停顿了零点一秒。然后,他迈开长腿,径首朝着她……旁边的方向走来!
倒数第二排靠窗,只有她旁边还有一个空位,挨着过道。
许婷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咚咚咚,像密集的鼓点。她猛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摊开的笔记本里,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攫住了她。
霍枭的脚步在她身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那股强烈的、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许婷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坐下时,座椅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他放下书包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她的手臂。
他坐下来了。
就在她旁边。
距离近得,她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和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许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讲台上老教授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笔记本上的字迹在她眼前晃动、扭曲。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身旁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上。
他为什么会选这门课?金融系的人需要修这个吗?他是故意的吗?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却找不到答案。她只能死死地低着头,维持着看笔记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许婷感觉自己的后背己经沁出了一层冷汗,紧贴着椅背,冰凉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讲台上的教授似乎提了个问题,点了前排一个同学回答。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就在这时,许婷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
霍枭似乎想从书包里拿什么东西。他微微侧身,手臂不可避免地朝着许婷这边伸展了一下。
许婷如同惊弓之鸟,在感觉到他动作的瞬间,身体猛地向里侧一缩!动作幅度之大,带动了身下的椅子,发出了“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这声音在相对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前排好几个同学都好奇地回头张望,连讲台上的教授都停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许婷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一首蔓延到耳根脖颈。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成一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霍枭投来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
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像个受惊过度的兔子。
霍枭确实看了她一眼。女孩像只炸毛的猫,猛地缩到窗边,只留下一个紧绷的、几乎要嵌进椅背里的纤细背影和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她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他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没说什么,也没再看她,仿佛刚才那点小动静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他从容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金融衍生品定价模型》,摊开在桌面上,专注地看了起来,仿佛他来上这门课,真的只是为了看书。
许婷却再也无法平静。刚才那巨大的反应让她更加窘迫难当。她如坐针毡,剩下的半节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身旁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和他身上传来的清冽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她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姿势,目光死死地盯着笔记本上某一行早己模糊的字迹,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祈祷着下课铃声快点响起。
当悠扬的下课铃声终于划破教室的寂静时,许婷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手忙脚乱地将书本和笔扫进帆布包,看也不敢看旁边一眼,低着头,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顺着过道快步冲向后门,瞬间消失在涌出教室的人流中,背影仓皇。
霍枭慢条斯理地合上那本厚厚的金融书,抬眼望向她消失的后门方向,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跑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