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C市的梧桐叶开始往下落。阮南星抱着厚厚的专业书从图书馆出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顾北辰发来的微信：「下课了？」
她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指尖在屏幕上敲：「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
对话框上方很快跳出「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持续了十几秒，才发来一句：「晚上想吃什么？让张阿姨给你做点寄过去。」
阮南星弯了弯唇角。顾北辰总这样，明明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她前几天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顾氏在B市的新项目签约仪式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一众商界大佬中间，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却总记得操心她的一日三餐。
「不用啦，食堂今天有糖醋排骨。」她回完消息，把手机揣回口袋，抱着书往宿舍走。研一的课程比本科时更密集，导师要求每周交一篇读书笔记，还要跟着课题组做项目，连喘口气的功夫都少得可怜。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才有空点开顾北辰的消息。他发来一张照片，是B市项目工地的夜景，塔吊的灯光在黑夜里连成一片，像落在地上的星子。
「刚结束例会，」他紧接着发来一条，「今天的课难不难？」
阮南星蜷在被窝里，手指飞快地敲：「难死了！王教授讲课像在念论文，我记笔记记到手酸，回头还得对着课件重新梳理。」她噼里啪啦地吐槽了一堆，从教授的口音说到晦涩的理论，连带着抱怨了两句图书馆抢不到座位。
顾北辰没有打断，只是隔一会儿回一个「嗯」或者「确实有点麻烦」，等她吐槽完了，才发来一句：「明天我让助理把整理好的资料发你一份？之前跟王教授合作过项目，他的研究方向我大概了解。」
阮南星愣住：「你怎么会有他的资料？」
「上次去C市见你，顺便查了查你的课程表。」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实顾北辰那天特意约了王教授喝下午茶，旁敲侧击地问了半天才弄明白课程重点，回来后又让助理整理了厚厚一叠资料。只是这些，他没打算告诉阮南星。
这样的聊天成了两人之间的常态。阮南星的对话框里，一半是学术术语，一半是鸡毛蒜皮的日常；顾北辰的回复永远来得及时，有时是凌晨一点，她刚结束组会，他的消息就跳了出来，说「还没睡，在看文件」；有时是清晨六点，她被闹钟叫醒，会看到他发来的「早安，记得吃早饭」。
C市的初雪落下来时，阮南星收到了顾北辰寄来的快递。打开一看，是条厚厚的围巾，米白色的，织得格外密实，还有一副毛茸茸的手套。附带的卡片上写着：「张阿姨织的，说比买的暖和。」
她戴着围巾去上课，室友林薇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笑：「南星，这围巾一看就很贵重吧？哪个追求者送的？」
阮南星的脸颊有点发烫：「不是追求者，是本科同学。」
林薇是她的新室友，性格开朗，自从开学时那场病好后，两人很快成了朋友。她促狭地眨眨眼：「就是开学典礼那天帮你搬宿舍的帅哥？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普通同学。」
阮南星没再接话，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她想起顾北辰帮她铺床时认真的侧脸，想起他在小吃街替她挡开拥挤的人群，想起他手机里存着的、她自己都忘了的喜好清单。
元旦假期，顾北辰提前三天就来了C市。他没告诉阮南星，只是在她下课时，突然出现在教学楼门口，手里捧着杯热奶茶，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
「带你去个地方。」他把奶茶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察觉到她冰凉的指尖，皱了皱眉，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口袋里塞，「外面冷，快走。」
他的手掌很暖，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阮南星的心跳漏了一拍，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他们去了C市的老街区，踩着青石板路逛遍了巷子里的老店。顾北辰给她买了糖画，是颗小小的星星；在旧书摊前蹲了半小时，帮她找到一本绝版的诗集；路过小吃摊时，记得她不吃香菜，特意叮嘱老板别放。
傍晚在河边散步时，恰好碰到林薇和她的男朋友。林薇看到他们交握的手，眼睛一亮，故意大声说：「南星，这就是你说的『普通同学』啊？手牵得这么紧，是怕被风吹跑吗？」
阮南星的脸瞬间红透了，下意识地想挣脱顾北辰的手，却被他牢牢按住。她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
「就是好朋友。」顾北辰替她接了话，语气听不出情绪，握着她的手却松了些。
林薇笑嘻嘻地拉着男朋友走了，留下两人站在原地。河边的风有点大，吹得阮南星的围巾飘了起来。顾北辰伸手替她理好，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抱歉啊，林薇她就爱开玩笑。」阮南星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没事。」顾北辰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远处的河面，那里结了层薄冰，反射着路灯的光，「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他没再牵她的手，也没怎么说话。阮南星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心里像塞了团棉花，说不出的难受。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否认很伤人，可面对林薇的调侃，她第一反应就是想撇清关系——不是不想承认，是不敢。她总觉得，自己和顾北辰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他是顾氏的继承人，而她只是个普通学生，他们的世界，似乎从来就不一样。
那晚之后，顾北辰没再提过这件事，只是微信聊天时，偶尔会发来一些建筑设计图。阮南星起初没在意，后来才发现，那些图纸上的位置，都在她学校附近。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之前说的住宅项目，」他回得很快，「设计师出了几个方案，你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阮南星看着图纸上简洁明亮的公寓楼，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价格会定得很低，大学生努努力就能负担得起」。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指尖在屏幕上敲：「都挺好看的。」
「那就按你喜欢的那个建。」
研二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阮南星决定报考A市的教师编制，那是她从小就有的梦想。备考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每天从图书馆开门待到闭馆，厚厚的参考书被翻得卷了边，笔记本写满了一本又一本。
顾北辰知道后，没多说什么，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发来一句「早点休息」，偶尔会寄来一些安神的茶包，或是在她觉得烦躁时，打来一个电话，不说话，只是听她对着话筒抱怨。
有一次她模拟考试没考好，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掉眼泪，顾北辰的视频电话恰好打了过来。她慌忙擦掉眼泪接起，他却一眼就看穿了：「哭了？」
阮南星摇摇头，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就是眼睛有点干。」
「别硬撑着，」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我明天过去陪你。」
「不用！你不是在忙商场的事吗？」阮南星急忙说。顾氏在学校附近的商场项目己经开工了，她偶尔路过时，能看到工地围墙上的效果图，上面有她提过的24小时书店，还有平价餐厅。
「再忙也有时间陪你。」顾北辰的语气很笃定，「等着我。」
第二天一早，他真的出现在了图书馆门口，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夜从B市赶过来的。他没提她哭的事，只是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粥。
「张阿姨熬的，养胃。」他把保温桶递给她，「吃完再学。」
阮南星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粥，看着顾北辰坐在对面，拿出电脑处理工作。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他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在看他，就会弯起唇角笑一笑，像有阳光落在了眼底。
那一刻，阮南星忽然觉得，备考的辛苦好像都没那么难熬了。
笔试那天，顾北辰特意请了假，开车送她去考场。他没像其他家长那样在外面等，只是说：「考完给我打电话，我在附近的咖啡馆等你。」
走出考场时，阮南星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阳光很烈，她站在路边给顾北辰打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考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关切。
「不知道，尽力了。」阮南星吸了吸鼻子，忽然笑了，「想吃你上次说的那家火锅。」
「等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己经订好位置了。」
成绩出来那天，阮南星正在整理毕业论文的资料。看到屏幕上「通过」两个字时，她愣了几秒，然后突然跳起来，抓起手机就给顾北辰打电话。
「我过了！顾北辰，我比试过了！」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顾北辰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就知道你可以。」
后来阮南星才知道，那天他正在开一个重要的董事会，接到她的电话时，首接打断了会议，对着话筒说了句「我女朋友考上了」，然后在一众董事错愕的目光中，径首走出了会议室。
面试很顺利，阮南星凭着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从容的表现，成功拿到了A市重点中学的录用通知。收到通知那天，她正在宿舍收拾东西，顾北辰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金灿灿的，像把阳光都搬了进来。
「恭喜你，阮老师。」他走进来，把花递给她，眼底的笑意比向日葵还要明亮。
阮南星接过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宿舍己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她就要离开C市，回到A市。两年的研究生生活，好像就在这收拾行李的动作里，悄然画上了句点。
「谢谢你。」她轻声说，眼眶有点发热。这两年，他从未缺席过她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无论多忙，总会想办法出现在她身边。
顾北辰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跟我还客气什么。」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认真起来，「南星，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阮南星的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向日葵。
「等你入职稳定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给你一个正式的告白。」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之间，像铺了条金色的路。阮南星看着顾北辰眼底的认真和期待，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不敢想的未来，好像正在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