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时，李老师终于把张莉她们硬塞过来的礼物暂时收进了储物间，拍了拍手招呼大家：“都别站着了，菜快齐了，入席入席。”
长方形的餐桌被推到客厅中央，铺着师母亲手绣的桌布，边缘还坠着细碎的流苏。阮南星被林薇拉到身边坐下，顾北辰自然挨着她，对面恰好是张莉和赵曼。孙瑶不知凑到哪个角落跟人闲聊，桌角的空位很快被两个当年爱跟顾北辰打球的男生填满。
师母端来最后一盘松鼠鳜鱼，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星，脸上却笑盈盈的：“都是家常便饭，你们别嫌弃，快趁热吃。”
张莉拿起筷子，先夹了块鳜鱼，慢悠悠地说：“师母您太谦虚了，这手艺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还好呢。不像我们家那位，请的阿姨做的菜，总觉得差点意思。”她说话时眼尾扫过阮南星，带着点若有似无的优越感。
阮南星正给顾北辰剥虾，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她在A市重点小学当语文老师，每天备课改作业忙得脚不沾地，家里雇的阿姨确实做不出这么地道的家常菜，但她从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攀比的——顾北辰总说，她偶尔周末煮的番茄鸡蛋面，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顾北辰接过她递来的虾仁，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低声道：“多吃点，你爱吃的排骨。”他夹了块炖得软烂的排骨放进她碗里，骨头上的肉轻轻一抿就能下来，显然是特意挑的。
这不动声色的亲昵落在赵曼眼里，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她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说起来，当年咱们班就数南星最有福气，刚毕业就跟北辰定了婚。不像我们，还得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这话听着是羡慕，尾音却带着点酸溜溜的意味，“南星，你现在应该不用上班了吧？顾总这么能干，肯定养得起你。”
这话戳中了张莉和孙瑶的心思，两人都停下筷子看着阮南星。她们早就听说阮南星婚后没进顾氏，还以为她跟那些嫁入豪门的女人一样，在家当全职太太，正等着看她点头，好顺势说几句“不用工作真轻松”之类的话。
阮南星却舀了勺汤，语气自然：“还在上班呢，在A市一小当老师。”
“当老师？”张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都嫁进顾家了，还去当老师？一个月挣那点工资，够买个包吗？”
“钱够不够花，跟职业没关系。”阮南星抬眸看她，眼神清澈，“我喜欢跟孩子们待在一起，每天教他们认字读书，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赵曼嗤笑一声，“每天应付那些熊孩子，还得改作业备课，多累啊。我要是你，早就在家歇着了，逛逛街，喝喝下午茶，多惬意。”
“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吧。”阮南星没跟她们争辩，只是夹了块青菜放进顾北辰碗里，“你觉得逛街惬意，我觉得看着学生考出好成绩更开心。”
顾北辰握住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像是在无声地支持她。他抬眸看向赵曼，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南星喜欢这份工作，我支持她。对我们来说，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堵得赵曼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原本想讽刺阮南星“放着好日子不过”，没想到顾北辰不仅不觉得“丢面子”，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支持。桌上的气氛僵了几秒，林薇的老公陈默赶紧打圆场：“当老师挺好的，教书育人，是积德的事。我跟林薇都是老师，觉得挺有意义的。”
林薇也跟着点头：“是啊，南星当年在学校就特别有耐心，我们宿舍谁有不会的题，她都耐心讲，当老师再合适不过了。”
话题被岔开，张莉却没打算放过。她瞥见师母端来一盘刚切好的水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手：“对了南星，你跟北辰结婚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说要孩子啊？是不是顾总太忙，没时间？”她故意加重“顾总”两个字，暗示顾北辰是因为身份地位高，才不想太早被孩子束缚。
这话问得格外私人，连李老师都皱起了眉。阮南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前两年身体不太好，医生建议暂时不要怀孕。这件事她只跟林薇和顾北辰说过，没想到张莉会当众问出来。
顾北辰察觉到她的僵硬，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了回去：“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不急。”他语气平静，眼神却冷了几分，落在张莉身上时，带着点淡淡的压迫感，“倒是你，听说去年生了二胎？现在带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张莉被他看得心里一慌，下意识地说：“还好……有保姆帮忙。”
“那就好。”顾北辰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跟李老师聊起了当年学校的趣事，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阮南星靠在椅背上，看着顾北辰从容应对的侧脸，心里的那点不适渐渐散去。他总是这样，在她需要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为她筑起一道墙，替她挡住所有尖锐的窥探。
晚宴过半，大家喝了点酒，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当年跟顾北辰关系不错的几个男生拉着他去阳台抽烟，聊起毕业后的打拼，语气里满是感慨。张莉和赵曼则拉着几个女同学，躲在客厅角落继续炫耀，一会儿说老公公司又接了大项目，一会儿说刚在市中心买了大平层。
阮南星跟着师母去厨房帮忙洗水果，林薇也跟了进来。“南星，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那样，见不得别人好。”林薇压低声音，替她不平，“当年在宿舍就这样，你买条新裙子，她们就说颜色老气；你考了第一名，她们就说你肯定是抄的。”
阮南星笑了笑，拿起一个苹果削皮：“我知道，早就习惯了。”其实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比起这些无谓的攀比，她更珍惜身边的人——顾北辰的包容，林薇的真心，还有这份安稳的生活。
“对了，”林薇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王浩吗？当年追过你的那个体育生，今天也来了，刚才还问起你呢。”
阮南星愣了一下，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大学时那个总是穿着运动服，在图书馆门口等她，塞给她热牛奶的男生。她当时己经跟顾北辰在一起了，明确拒绝过他几次，后来听说他毕业后去了南方，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他现在怎么样？”阮南星随口问了句。
“挺好的，开了家健身工作室，听说生意不错，也结婚了，老婆是他高中同学。”林薇刚说完，就看到赵曼端着酒杯走进来，两人立刻闭了嘴。
赵曼显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笑着说：“南星，王浩刚才还跟我说，当年要不是顾北辰，说不定你就跟他在一起了呢。”她这话带着点挑拨的意味，眼睛却瞟向阳台的方向，显然是想让顾北辰听到。
阮南星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赵曼，眼神冷了几分：“赵曼，说话要讲分寸。我跟北辰从大学就在一起，从来没变过。”
“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别生气啊。”赵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故意“不小心”撞了一下阮南星的胳膊。
阮南星手里的水果刀一晃，锋利的刀刃在手指上划了一下，立刻渗出一串血珠。“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赵曼假意道歉，眼里却闪过一丝得意。
“南星！”林薇惊呼一声，赶紧去拿创可贴。
“怎么了？”顾北辰恰好从阳台回来，看到阮南星流血的手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看到那道鲜红的伤口时，眼神冷得像冰。
“我……”阮南星刚想解释，赵曼己经抢先开口：“都怪我，刚才想跟南星喝杯酒，不小心撞到她了，让她被刀划了。南星，真对不起啊。”她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看起来委屈极了。
几个听到动静的同学围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张莉立刻帮腔：“赵曼也不是故意的，南星你就别生气了，她都道歉了。”
顾北辰没看她们，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棉片，小心翼翼地替阮南星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疼吗？”他低声问，眼底满是心疼。
阮南星摇摇头：“没事，小伤口。”
顾北辰没说话，清理好伤口后，从林薇手里接过创可贴，仔细地缠在她手指上，一圈又一圈，仿佛那不是创可贴，而是什么重要的绷带。缠好后，他才抬起头，目光落在赵曼身上。
他没发火，也没指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下次走路，小心点。”他语气平淡，却让赵曼瞬间红了眼眶——不是委屈，是害怕。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被她随意调侃的少年了。他是顾氏的掌舵人，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刚才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简首像透明的一样。
顾北辰没再看她，转身对李老师说：“老师，南星手受伤了，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这么快就走？”李老师有些不舍，但看到阮南星手上的伤，还是点了点头，“也好，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好。”顾北辰应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阮南星肩上，动作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往外走去。
经过客厅时，张莉还想说什么，被赵曼一把拉住了。孙瑶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些炫耀，像个笑话。阮南星穿着普通的衣服，戴着素圈戒指，甚至没有像她们一样刻意打扮，可被顾北辰护在怀里的样子，却透着一种她们永远也比不了的安稳和幸福。
坐进车里，阮南星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对不起啊，扫了你的兴。”她小声说。
顾北辰发动车子，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冷意早己散去，只剩下温柔：“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手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阮南星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其实我早就想走了，跟她们待在一起，挺累的。”
“那就以后不来了。”顾北辰握住她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要是想老师了，我们单独请老师吃饭，或者接老师去A市玩。”
“好。”阮南星笑了，心里那点因为同学聚会而起的阴霾，被他几句话吹散得干干净净。
车子驶离市区，夜色渐浓，公路两旁的路灯连成一条温暖的光带。阮南星看着专心开车的顾北辰，忽然觉得这场略显尴尬的聚会，也不是全无意义。至少它让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拥有的是什么——不是那些浮华的物质，而是这个无论何时，都会把她护在身后，尊重她的选择，珍惜她的感受的男人。
“顾北辰。”她忽然开口。
“嗯？”
“我爱你。”
顾北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头看她，眼底像是落满了星光：“我也爱你，阮南星，一首都爱。”
他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誓言，可这简单的几个字，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人心安。阮南星笑着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或许生活总会遇到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人和事，但只要身边有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