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做这些？”
他语气温和，眼底却平静无波。
“师尊说三日后要闭关为你护法……”云清瑶绞着衣角，“我、我想着这几日多给你做些滋补的。”
顾长歌舀了一勺粥。温度刚好，甜度也恰到好处。她总是记得他不喜太甜。
“真是个好姑娘。”
可惜……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血煞门屠村那夜，他妹妹的年纪也和现在的云清瑶差不多。那个总爱拽着他袖子要糖吃的小丫头，最后连尸骨都没找全。
“师兄？”云清瑶疑惑地歪头，“不好吃吗？”
“很好吃。”他唇角微扬，将空碗轻轻放回食盒，在漆木边缘顿了顿。
“师兄！”云清瑶突然拽住他的袖角，绯色罗袖与月白衣袂交叠，“和清瑶还说谢字......”她声音忽地低了下去，耳尖泛起薄红，“太...太生分了。”
顾长歌垂眸望着袖间微微发颤的柔荑，眼底浮起细碎的光。他忽然反手握住那只手，在少女惊愕的注视中，将一枚尚带余温的杏花糕塞进她掌心。
“那......师兄给清瑶赔罪？”
云清瑶低头看着掌心的杏花糕，脸颊倏地染上红晕，指尖微微蜷缩，却又舍不得松开。
“谁、谁要你赔罪了……”她声音渐低，却悄悄将杏花糕攥紧了些，眼睫轻颤，像是藏住了什么心事。
顾长歌看着她这副模样，眸中笑意更深，却故意叹了口气：“那……我收回来？”
“不行！”云清瑶猛地抬头，杏眸圆睁，像是怕他真的伸手来抢，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又在看到他促狭的眼神时，瞬间明白自己被戏弄了。
“师兄！”她又羞又恼，跺了跺脚，“你又欺负人！”
顾长歌低笑出声，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润如春风：“好了，不逗你了。”
云清瑶心跳漏了一拍，耳尖的热意更甚，却仍强撑着嘴硬：“……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给你送点心了！”
“那可不行。”他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眼底盛满柔和的光，“若是没有清瑶的点心，师兄怕是会饿坏的。”
她呼吸一滞，慌忙别开脸，却藏不住上扬的唇角。
“饿.....饿坏了才好呢！”云清瑶红着脸转过身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省得师兄总爱捉弄清瑶。”
顾长歌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伸手轻轻捏住她发间垂落的丝带。丝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那这根丝带......莫不是上次我送的那条？”
云清瑶心头一跳，急忙去抢：“才不是！我只是随手拿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栽去。顾长歌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小心。”他的声音忽然轻柔下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
云清瑶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像是烧起来一般。她慌乱地推开他，连退好几步，连食盒都忘了拿就往外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长歌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丝带，无奈地笑了笑：“跑得这样快......”
远处传来云清瑶羞恼的声音：“师兄不、不许笑！再笑就不理你了！”
......
正午时分，顾长歌路过主峰藏书阁。
守阁长老正在打盹，他悄无声息地潜入禁书区，指尖在书架上一一掠过。
《青尘护山大阵详解》《东域魔门势力分布》《合体期修士弱点分析》……这些平日里需要峰主手令才能借阅的典籍，此刻被他用《欺天诀》第五重的神识分化之术同时拓印。
“不出我所料。”
他在《血煞门百年纪要》中找到了关键信息——
“玄阴历西百七十二年，血煞门与西域玄阴门结盟，共获《九幽噬魂阵图》。”
难怪血煞门敢来攻青尘宗。
九幽噬魂阵专克护山大阵，若再有几个魔门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顾师侄？”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手指一颤。
不好，失算了！
转头看见丹霞峰主站在阴影处，花白胡子下的眼睛精光闪烁：“禁书区不得擅入，你可知罪？”
顾长歌立刻换上惶恐神色：“弟子、弟子只是……”
“只是什么？”丹霞峰主逼近一步，枯瘦的手指捏住他的手腕，“昨日大比上那枚太乙银针，你从何处得来？”
手腕传来剧痛，顾长歌却面不改色：“是弟子在藏经阁杂物堆里捡的，觉得精巧就留着了……”
“放屁！”丹霞峰主猛地发力，化神期的威压轰然落下，“太乙银针最后出现是在八十年前，随我师弟厉无涯一同失踪！说！你与血煞门什么关系？！”
顾长歌瞳孔骤缩。
“厉无涯？”
那个被他亲手斩杀的血煞门左护法，竟曾是丹霞峰弟子？
威压如山，顾长歌痛苦地弯下腰，额角渗出冷汗：“弟子真的不知……若峰主不信，可搜魂查验！”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丹霞峰主冷哼一声松开手：“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搜魂风险太大，若伤及神识，陆汐颜绝不会善罢甘休。
“滚吧。”老头甩袖转身，“三日后血煞门来袭，你若敢有异动……”
“弟子誓与宗门共存亡！”顾长歌斩钉截铁。
走出藏书阁时，他后背己然湿透。不是怕，而是兴奋！
“厉无涯竟是丹霞峰叛徒。”
这意味着，当年血煞门屠村夺《欺天诀》的计划，很可能有青尘宗内应！
这说明什么?宗门内有内鬼！而且也有可能是高层！
傍晚，顾长歌“虚弱”地躺在榻上养伤。
院门被轻轻推开，夏凝烟拎着药包站在门外。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腰间玉牌随着动作轻晃，那是昨日个人赛冠军的奖励。
“师姐？”顾长歌撑起身子，恰到好处地咳嗽两声，“你怎么来了？”
夏凝烟把药包扔在桌上：“师尊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话虽如此，她却不自觉地盯着他苍白的面色看了许久。
其实天刚蒙蒙亮，她就悄悄跟在了他身后。藏书阁外那场低声交谈，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太乙银针、厉无涯、血煞门……
“多谢师姐关心。”顾长歌笑得温润，“我没事，只是有些乏力。”
“装模作样。”夏凝烟冷笑，却还是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喝药。”
药是苦的，顾长歌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师姐今日怎么没去练剑？”他状似无意地问。
夏凝烟指尖一顿。
她本该去练剑的。可今日握着剑，眼前却总是浮现那夜他在窗边说“会保护你们”时冰冷的眼神。
“要你管？”她别过脸，“倒是你，明知血煞门要来，还到处乱跑。”
顾长歌笑而不答，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剑柄上。
青霄剑的剑穗旧了。
那是三年前他送的，用北荒特有的冰蚕丝编成，据说能宁心静气。没想到她一首留着。
“师姐。”他忽然开口，“若有一发现我骗了你……”
他在说什么?！
夏凝烟猛地抬头，指节无意识攥紧了剑柄。
“你会杀了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