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昆仑墟上方的妖邪之气终于散去,阳光透过云层,如碎金般撒在玉墟殿的残垣断壁上。那些散乱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依然闪烁着光彩,却衬得这片废墟格外的苍凉。
昏迷的弟子也缓缓醒来。
阳光慵懒的拂过众人疲惫发苍的的脸庞,这一夜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如同万年般漫长。众人脸上的恐惧尚未完全褪去,眉宇间依旧萦绕着沉重的阴霾。
紫微真人这位当世剑仙经过一夜的鏖战,此刻他神色竟苍如白纸。紫微真人凝视着弑神剑,剑身上的魔纹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浅芒。紫微轻抚剑身,神色稍微舒缓,此刻的弑神剑,戾气大减,己经没有那种令人心神破碎的威压,他看着林海生,眼中却又浮现出深深的忧虑。
林海生努力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恍惚之中林海生只想起自己被贯穿胸膛的瞬间,以及夕岚撕心裂肺的呼喊的可怜样子……
不少弟子看见死而复生林海生,纷纷震惊,可无一人敢上前,他的气息实在古怪,充斥着危险。
“林……林海生……”
晴雪紧紧抓住夕岚的衣服颤抖道,这个平日里伶牙俐齿活泼的姑娘此刻却变得结巴,她好像看到了鬼——死而复生的林海生。
夕岚沉寂在深深的悲痛之中,任由发丝凌乱遮住了自己视线,她垂着头,不敢看向场中,也不知道林海生己经死而复生了。夕岚绝望道:“我知道,海生他己经死了……”
晴雪突然打断夕岚的话,急切地道:“不!我是说,林海生死而复生了……你自己看!”
夕岚闻言猛然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怔怔地望着场中不知所措的林海生,心跳如鼓,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希冀,夕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呼吸在此刻滞住,可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林海生——林海生他竟然活了过来。
“海生……”
晴雪等众弟子还未反应过来,夕岚己经冲了出去,她的裙裾掠过满地碎石,腰间的银铃急促作响。可就在距离林海生两丈远时,她突然僵在原地,夕岚被一股恐惧陌生包围着。
夕岚敏锐的察觉到林海生身上的气息变得暴戾而陌生,这恐怖气息就像那柄弑神剑的散发出的气息一样令人忌惮恐惧。这让夕岚踌躇不前,她的眼眶己经,她不知所措。
“师姐!”
这熟悉的呼喊声让夕岚浑身一颤,眼前之人真是林海生,这是他的声音,连尾音上扬的语调都分毫不差。
夕岚眼中莹润,嘴角轻扬,她不顾一切冲向林海生。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夕岚张开双臂,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和失而复得的无尽酸楚,紧紧抱住了林海生,那个她以为永远失去了的身影。
夕岚的双臂环抱着林海生的腰背,紧紧贴在林海生的胸膛,泪水瞬间决堤,浸湿了林海生的前襟。夕岚感受到林海生胸膛下微弱却真实的心跳,感受到他躯体的温热——这一切都在疯狂地告诉她:这不是梦!海生,他回来了!
“海生…海生…”
夕岚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尽的哽咽,此刻将所有的恐惧和悲痛都在这拥抱中宣泄出来,“太好了…你还在…你还在……”
夕岚紧紧抱着林海生,她不会再松开了。
夕岚贴在林海生胸前的脸颊,清晰地感受到那“心跳”之下,还隐藏着另一种更低沉、更蛮横的脉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压抑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师姐……”
林海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语调,带着虚弱和无措。
终于一种迟来的、心疼与无尽温暖的复杂情绪涌上林海生心头。林海生缓缓抬起手臂,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坚定地、紧紧地回抱住了夕岚。林海生这个拥抱虽然笨拙却格外用力,此刻无人能将夕岚从他的身边带走。
“我在,师姐……我在……”
林海生微弱的声音在夕岚耳边响起,带着劫难的余烬,却也带着生的气息。
这声回应如同暖流,瞬间融化了夕岚心中最后一点冰冷的恐惧。夕岚呜咽着,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属于林海生的气息,尽管那气息深处,夹杂着一股冰冷的戾气。
……
紫微真人交代好一切便和众人开始闭关。
藏经阁之内,檀香袅袅升起,缭绕不绝,经卷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宛如历史的积淀,在光照下,泛着古朴而神秘的光泽。
东奕的指尖轻轻凝聚起最后一道灵力,伴随着他低沉而有力的喝声,灵光如同涟漪般骤然扩散开来,沿着地面蜿蜒游走,最终化作一道繁复至极的阵法,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阁内青砖的缝隙之中。
东奕的脸色此刻苍白如纸,额角更是渗出了汗珠缓缓滚落,显然,为了布置这道阵法,他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东奕缓缓收回手,袖袍轻轻飘动,透露出一股疲惫之态。
“林师侄!”
东奕的声音低沉而庄重,道:“如今我们己没有能力帮你将附身在你体内的弑神剑剑灵取出来,你暂且就在这藏经阁之中静心修炼,压制住你身上的戾气吧。若你体内的弑神剑剑灵反噬,此阵将会帮你压制住。”
“钟师兄需闭关三年,这期间,你便安心留在此处,抄录经书,以静心化解心中的戾气。”
林海生恭敬地行礼,声音坚定而清晰:“是,师叔,弟子谨遵教诲。”
东奕深深地看了林海生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在涌动,然而最终,他却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去。林海生的品性他也清楚,只是造化弄人,偏偏林海生承受这一切苦难。
藏经阁的大门缓缓合上,发出低沉的声响,只余下林海生一人,静静地站立在满室的书卷之间,感受着那份沉静与庄严。
林海生缓缓走到案前,取出一册古朴的《清静经》,研墨提笔,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录起来。他的字迹工整而沉稳,宛如其人,墨迹在宣纸上缓缓晕开,仿佛也在一点点地消磨着他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让他的心境逐渐变得平和。
林海生太过专注,以至于竟未察觉到阁门处悄然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夕岚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中,目光紧紧锁定在林海生的身上,她看着林海生低头书写的模样,那眉宇间的认真与专注,与从前并无二致。然而,却在林海生的眉心,夕岚看到了一道暗红色的纹路,散发着不祥之气。
夕岚的心猛地揪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中满是担忧。
“海生……”夕岚在心里轻声呼唤着,眼眶微微泛着红。
夕岚不敢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林海生,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一丝痛苦。她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着,希望林海生能平安度过这一劫,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平静与安宁。
良久,夕岚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波澜,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背影。
藏经阁内,烛火摇曳不定,林海生的影子投在墙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半年以后……
昆仑墟的重建终于完成。
断裂的玉阶被重新拼接,每一道裂纹都被灵玉髓填补,在阳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坍塌的殿柱重新立起,雕刻的蟠龙纹路分毫不差,仿佛从未被斩断过。琉璃瓦一片片归位,金檐朱甍在云海中熠熠生辉,连最细微的裂痕都被修复得天衣无缝。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紫微真人引动昆仑地脉的仙灵之气虽强行重创弑神剑剑灵,终究还是留下了难以弥补的伤痕。
曾经终年不散的灵雾变得稀薄,山间的溪流不再泛着莹莹玉光,流淌的水声也沉闷了许多。那些千年不凋的奇花异草渐渐萎靡,灵药的香气也淡了。最令人心惊的是,山巅那棵古老菩提树,落尽了半数树叶。
弟子们晨起修炼时,发现吐纳的灵气不再如往日那般清润,反倒带着一丝滞涩。灵禽异兽也变得躁动不安,仙鹤不再优雅地踱步,而是频频振翅,发出焦躁的鸣叫;向来温顺的玉角鹿时常突然狂奔,撞断玉角也不停下。
更令人担忧的的是,昆仑墟的夜空也变了。
从前,这里的星辰格外明亮,仿佛触手可及。可如今,天幕像是蒙了一层纱,星夜黯淡了许多。守夜的弟子说,有时会听见地底传来沉闷的呜咽,像是这座亘古神山在无声地哀叹。
东奕翻遍典籍,最终在一卷残破的竹简上找到记载:“地脉之气,乃群山精魂。若强行抽取,轻则灵气枯竭,重则......”后面的字迹己经模糊不清,只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墨渍。
这半年内,夕岚每天都会来看林海生,不过她却总是在暗处静静看着林海生抄写经书,她有时会也会看到林海生被剑灵戾气的影响,变得痛苦,也看见林海生凭借自己顽强毅力在东奕仙人阵法的帮助下,一次一次克服戾气的侵蚀。
只是林海生不知道,他体内的弑神剑剑灵只是伤势过大陷入沉睡,随时都会醒来,那时林海生又将面临着一个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