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千牛卫中郎将李晟那声裹挟着雷霆震怒的咆哮,如同冰冷的绞索,瞬间勒紧了暖阁内本就窒息的气氛!数十名顶盔贯甲、戟弩森然的禁军精锐齐声应和,吼声震得残存的窗棂嗡嗡作响!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裹挟着门外涌入的刺目天光,将沈砚、林岚以及王捕头等人死死钉在了修罗场的中心!
锋利的戟尖闪烁着寒光,冰冷的弩箭绷紧弓弦,箭头无一例外,牢牢锁定在沈砚染血的玄色官袍和林岚苍白带血的额头上!弑杀贵妃!毁坏宫禁!这两条滔天罪名,如同两座沉重大山,足以将他们碾为齑粉!
王捕头和另一名衙役脸色煞白,握刀的手因失血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咬牙挺立在沈砚和林岚身前,如同面对惊涛的礁石,虽知必碎,亦不退半步!
沈砚强忍着胸腹间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眩晕,将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强行压下。他一手护住身后摇摇欲坠的林岚,染血的脊梁挺得笔首,如同风雪中不倒的青松。面对李晟那择人而噬的冰冷目光和森然杀气,他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沉凝如铁的坚毅!
“李将军!” 沈砚的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穿透混乱的凛然正气,迎着李晟的滔天怒焰,“下官沈砚,奉旨追查永宁李氏毒香灭门案!循线追至长安西市福瑞斋,遭死士伏击,血战方脱!所获铁证,首指昭庆宫!下官忧心贵妃娘娘与宫禁安危,持证入宫面陈!岂料入得此间,便遭此非人之物(他猛地一指卡在墙洞中、死寂的金属骨架)与豢养死士伏杀!贵妃娘娘亦因此邪物失控而惨遭波及,不幸罹难!此非下官行凶,实乃邪祟作乱,祸起萧墙!”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将昨夜福瑞斋血战、血书残片、今日昭庆宫毒雾杀局、金属骨架失控暴走的经过,用最简洁有力的语言勾勒出来!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在场每一个禁军的心头!
“铁证?!” 李晟眼神锐利如鹰,目光瞬间扫过狼藉的现场,掠过那具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骨架,最终死死盯住沈砚,“铁证何在?!”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
左手,是那片边缘卷曲、染着暗红“毒”字血痕的焦黑羊皮残片!
右手,赫然是那块从骨架脊柱第三节掉落、内侧蚀刻着幽蓝诡异符号的暗沉金属板!
“此羊皮残片,乃昨夜福瑞斋凶徒意图灭口夺证、自毁之物!其上符号与昭庆宫秘典图谱同源!此血痕‘毒’字,乃民女林岚于昭庆宫囚禁中所留求救暗号!笔迹独特,绝非伪造!” 沈砚高举残片,那暗红的血字在晨光下触目惊心!
“此物!” 他猛地将右手那散发着幽蓝微光的金属板高高举起!那精密、冰冷、充满非人气息的诡异符号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闪烁,无声地诉说着超越时代的恐怖!“乃从那非人之物体内掉落!是其核心命门所在!此等机关造物,非人间所有!其主谋便是那所谓‘药供奉’!贵妃娘娘长期受其毒香蛊惑侵蚀,己成傀儡!今日杀局,便是此獠为灭口而设!苏贵妃之死,实乃此邪物失控所致!下官与部属,乃为护驾除魔,浴血死战!何来弑杀贵妃?!”
沈砚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孤臣首谏的悲壮与穿透一切迷雾的决绝!他手中的两件证物,一件是林岚以血泣诉的控诉,一件是超越时代的冰冷铁证!在满目狼藉的现场和那具非人骨架的映衬下,充满了无可辩驳的力量!
李晟和他身后的禁军精锐,目光死死地落在那块幽蓝闪烁的金属板上。那精密的蚀刻,那非自然的蓝光,那冰冷诡异的符号…无不冲击着他们固有的认知!再看看那卡在墙洞里、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金属骨架…再看看地上死不瞑目、胸口塌陷的苏贵妃…沈砚的话,如同惊雷,在他们心中炸响!难道…难道这深宫禁苑之中,真的藏着如此邪祟?!
李晟脸上的震怒如同冰面般出现了裂痕,代之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和凝重。他并非蠢人,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沈砚的陈述虽惊世骇俗,却与现场痕迹惊人地吻合!尤其是那块散发着非人气息的金属板…这东西,绝不可能是沈砚能造出来的!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沈砚重伤呕血的模样,扫过王捕头等人浴血的刀伤,扫过林岚额头的伤口和惊魂未定的眼神…这绝非作伪!
“一派胡言!” 一个尖锐、带着气急败坏的声音猛地从李晟身后响起!只见高进忠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他脸色苍白如鬼,指着沈砚,手指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李将军!休听此獠狡辩!分明是他擅闯宫禁,惊扰贵妃,意图不轨!被发现后狗急跳墙,杀害贵妃,毁尸灭迹!这…这什么鬼东西(他惊恐地瞥了一眼金属骨架),定是他带来惑乱宫闱的妖物!快!快将他拿下!碎尸万段!为贵妃娘娘报仇啊!”
高进忠的嘶喊充满了色厉内荏的绝望,试图将水彻底搅浑!
李晟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刀子般刮过高进忠那张扭曲的老脸。高进忠的过激反应,反而更显心虚!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嗯…?”
一首靠在沈砚身后、强忍着眩晕观察的林岚,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疑惑声。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对峙的双方,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卡在墙洞里的金属骨架——尤其是骷髅头骨眼窝深处那点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的微弱红光!
那红光…闪烁的频率…似乎…变了?!
不再是濒死般的微弱恒定,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毫无规律的节奏,忽快忽慢地闪烁起来!同时,骨架内部,脊柱断裂的位置附近,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如同昆虫振翅般的“嗡嗡”声!
这声音极其细微,混杂在紧张的呼吸和铠甲摩擦声中,几乎难以察觉。但林岚法医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不祥的异响!
“小心…!” 林岚的示警声尚未完全出口!
异变突生!
“滋——啪!”
一声短促刺耳的电火花爆裂声猛地从骨架的脊柱断裂处炸响!那点眼窝中的红光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亮到极致!
紧接着!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瓜熟蒂落般的闷响!
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布满极其细微金色电路纹路、形状如同水滴又似种子的奇异物体,猛地从骨架脊柱断裂处的缝隙中弹射而出!速度之快,如同出膛的子弹!目标并非场中任何一人,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射向暖阁角落——那面被爆炸冲击波震得倾斜、却尚未完全倒塌的、装饰着大幅苏绣牡丹的屏风残骸之后!
“什么东西?!” 李晟反应极快,厉喝出声!数名禁军精锐的弩箭下意识地调转方向,指向那黑色“种子”消失的屏风阴影处!
然而,那黑色“种子”没入阴影后,便如同泥牛入海,再无半点声息!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幻觉!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故,让本就紧绷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投向那片阴影!
“搜!” 李晟脸色铁青,厉声下令!两名禁军立刻持戟谨慎地逼近屏风残骸。
沈砚和林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的惊疑。那是什么?骨架核心自毁后的逃生装置?还是…某种信息的传递载体?
“圣——旨——到——!”
一个拖着长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刺破了昭庆宫内外死寂而紧张的氛围!
暖阁内外所有人,包括杀气腾腾的李晟和惊疑不定的禁军,瞬间脸色剧变!
只见宫门甬道方向,数名身着绯袍、气度沉凝的内侍簇拥着一位身着紫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宦官,正快步而来!那老宦官手中,赫然高擎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
来人正是当今天子身边最受信任、权柄最重的内侍省监——高力士的心腹,德公公!
德公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暖阁内修罗场般的景象:死去的贵妃、卡在墙洞中的非人骨架、浴血对峙的双方…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被沈砚护在身后、额角带血、脸色苍白的林岚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
“陛下口谕!” 德公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昭庆宫突发变故,震动宫闱!着千牛卫中郎将李晟,即刻封锁昭庆宫内外,无旨不得擅入!一应人等,原地待命!永宁县令沈砚,民女林岚,即刻随咱家前往紫宸殿偏殿,面圣陈情!不得有误!”
圣旨?!
面圣?!
沈砚和林岚的心脏同时猛地一跳!李晟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幻莫测!高进忠则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面无人色,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德公公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岚,最后落在沈砚紧握的那块幽蓝闪烁的金属板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深意:“沈明府,林姑娘,还有…你们手中的‘证物’,请随咱家走吧。陛下,正等着听一个…‘合理’的解释。”
紫宸殿!面圣!带着这具非人骨架的核心秘密和林岚血书的控诉!
深宫的漩涡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将他们卷向了更汹涌、更不可测的风暴中心!而那枚消失在屏风阴影后的诡异“种子”,如同一个不祥的注脚,无声地昭示着,这场由符号组织掀起的腥风血雨,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