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淬炼着青砖上的霜纹,夜合欢的甜香在游廊间浮沉。嬴齐凤玄色裙裾扫过石阶时,袖中玉珏撞出清响——那是五年前她砸碎凤玺时,唯一攥进掌心的残片。
紫藤架去年枯死的藤蔓今春复生,石灯笼底座青苔如老年斑蔓延。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捻碎指间草药,汁液染上袖口血渍。
“她是我故友遗孤。”
“嗯……?”她突然攥住我腰间褪色的平安结,登基那年我系的五彩丝。
“我当是……”
喉间哽咽吞没后半句,却从指节震颤泄出惊惶——曾执朱笔批生死的手,此刻正抠着草编结穗反复缠绕。
“你……还会离开吗?”她问得轻如飞蛾撞烛。
夜风突然卷起满地玉簪花瓣,白蝶般扑向她破碎的裙摆。
“离开什么?”我踩住即将倾覆的药篓。
“离开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忽视的绝望。
“那我要是离开了呢?”我忍不住反问,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那我就继续找,首到找到为止。”
嬴齐凤的语气很坚定,仿佛己经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留在我身边。
我深深地看着她,心中波澜起伏。
“那如果,我去了一个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呢?”
她抽出袖中短刃划破掌心,血滴在青砖绽成红梅:“以血为引,向阎罗买路。”
“赢齐春!”我夺刀时触到她腕骨凸起的旧伤——那是在泥巷时她用菜刀做饭时不小心划伤的。
她趁机环住我的腰,血掌印上后背:“你看……我们早就是骨血交融的孽债了。”
玉珠链如锁链缠绕青丝。
“你是大乾的皇帝……”我试图扯开她铁箍般的手臂。
“皇帝?”她嗤笑着扯落发冠,九凤衔珠坠地迸裂,“不过是困在牢笼里的囚徒.......”。
东珠滚入蚁穴。
玛瑙嵌进砖缝。
翡翠弹向药炉。
她死死闯进我的怀中:“柳如风,我把玉玺熔成了合卺杯……”
月光流过她弯曲的脊梁,龙纹刺绣在背部虬结成挣扎的图腾。
当我扶起她时,她抖开随身锦囊:褪色的婚书,泥巷的杏核……
“我欠你的……”她将杏核按进我掌心裂口。
“欠到把龙脉凿穿也填不平的窟窿。”
剧痛让我骤然清醒——那颗杏核刻着“风”字,正像是她当年为我出征时铠甲夹层中埋的平安符!
药炉炭火溅上她散开的衣襟,檐角铜铃绞断系绳砸落。
三十岁穿嫁衣纵马出关的少女。
‘知道吗?’她染血的指尖描摹我喉结箭疤。
“北狄人说…你骨灰撒进风里那日,大乾女帝在城头折断了祖传的落日弓。”
我无奈地叹息,心中闪过一丝怜惜。“你又何苦呢?”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她靠近我,轻轻地抱住了我,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
我感受到她的柔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次,我没有推开她。
嬴齐凤感觉到我的回应,心中一喜,更加抱紧了我。
“即使我不再年轻,即使我风华逝去,即使我不再是那少女……,我依旧爱着你。”
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心中一片柔软。
她靠在我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前所未有的安心。
“都多大了,不嫌害臊吗?”轻声道。
“只要是和你,多大年纪,都不害臊。”
嬴齐凤伸手环住我的腰,将头埋进我的胸膛。
我一时无言,只觉得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终于,我低声说道。
“其实,我从未失忆。”
话音未落,飓风撞开西窗,卷着沙砾的北疆气息灌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