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踏出悬崖的瞬间，雪地荧光骤然化作青铜锁链，缠住他的脚踝。虚空在脚下凝结成实质，每一步都响起编钟般的共鸣。远处那棵通天巨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不是树，而是由无数青铜简牍拼接成的螺旋塔，每一枚简都在自行翻转，露出刻满不同时代文字的背面。
锁链突然绷紧。陈默回头，看见岐山正在崩塌，雪浪中浮现出整座青铜铸就的临渊城模型。城墙砖缝渗出暗红液体，在虚空中凝成文渊的身影，他的右眼己经脱落，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灯焰。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文渊的声音带着电子噪音般的颤音，"但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蠹'吗？"
陈默举起青铜灯。灯芯玉簪突然伸长，刺入螺旋塔最底层的简牍。那些刻着"灾"字的甲骨文亮起来，投射出三千年前的真相：年幼的陈雅跪在青铜树前，将一把骨刀刺入自己胸口，取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盏用头骨制成的灯。
"蠹是希望。"陈默的声音在虚空回荡，"是归墟界无法消化的那部分记忆。"
螺旋塔开始解体。坠落的青铜简在陈默周围形成风暴，每一枚擦过皮肤都留下一段记忆：考古队的第一次发掘、陈雅毕业论文里被红笔圈出的段落、青铜面具出土时突然熄灭的照明灯......所有碎片的中心，都站着个打黑伞的模糊人影。
文渊的身体突然裂开。皮肤下不是机械也不是血肉，而是流动的青铜文字——全是不同版本的《陈氏族谱》，每一页都记载着"陈默"的死亡日期。当他完全散开时，文字洪流中浮现出一盏熟悉的青铜灯，灯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现代教室里的陈雅正在板书，而最后一排坐着的学生，赫然是年轻时的文渊。
"时间从来就不是线性的。"青铜灯传出陈雅的声音，"哥，看塔顶。"
螺旋塔顶端，一枚巨大的青铜简正在缓缓打开。上面刻着的不是文字，而是陈默从未见过的一幕：成为守镜人后的陈雅，正将青铜树的种子植入不同历史节点——西周王陵、汉代崖墓、唐代佛窟......每粒种子都长成小型的归墟界，吞噬着特定时代的伤痛记忆。
"我们陈氏巫族的工作，是让归墟界保持饥饿。"陈雅的身影从灯焰中走出，白发间缠绕着发光锁链，"但文渊发现，被过度消化的记忆会结晶成'蠹'......"
她的解释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虚空深处伸出无数青铜手臂，每只手上都捧着盏熄灭的灯。当它们同时指向陈默时，他手中的青铜灯突然炸裂，玉簪碎片在空中组成一个坐标——正是考古队即将发掘的下一个遗址位置。
陈雅抓住他的手腕。锁链从她脊椎伸出，将两人缠绕成茧。在青铜风暴吞没视野前的最后一刻，陈默看清了她眼底的真相：所谓归墟界，不过是人类集体意识的垃圾场；而守镜人，是自愿被埋葬的清道夫。
"这次我们一起面对。"陈雅的声音混着锁链的嗡鸣，"记住，灯在......"
黑暗。
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陈默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左眼缠着绷带，右手紧握着那枚青铜钱币。电视里正在报道岐山雪崩的新闻，画面角落闪过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她回头时，左眼闪过一抹青灰色。
床头柜上的医疗记录本摊开着，最后一页写着行小字：
"酉时三刻，病房307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