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沿着蜿蜒盘旋的山路,向着更深的山坳驶去。车窗外的风景愈发原始而壮丽,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经过一段颠簸的土路,一个依山而建、古朴宁静的苗寨出现在视野中。木结构的吊脚楼鳞次栉比,黑色的瓦顶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寨子周围是苍翠的竹林和梯田,清澈的山溪潺潺流过,仿佛一处被时光遗忘的桃源。
车子在寨口停下。人还未下车,就听到一阵嘹亮欢快的芦笙声和歌声。寨门处,身着盛装的苗族男女早己等候多时。女人们穿着色彩极其艳丽、以蓝黑为底、绣满繁复花卉鸟兽图案的百褶裙,头上、颈间、手腕佩戴着沉甸甸、亮闪闪的纯银饰品;男人们则穿着靛蓝色的土布短褂,腰系绣花腰带,头缠青布帕。他们端着盛满米酒的牛角杯,脸上洋溢着淳朴热情的笑容,用悠扬的歌声和独特的迎客词,唱响了苗家最隆重的欢迎仪式拦门酒。
热巴被眼前这浓墨重彩的民族风情瞬间震撼。那些精美绝伦的刺绣、叮当作响的银饰、还有村民们脸上真挚的笑容,都让她目不暇接,新奇又感动。
客人远来辛苦了,喝杯米酒解解乏! 一位面容慈祥、银饰最为华贵的阿婆(寨老)走上前,将一只盛满清冽米酒的牛角杯递到热巴面前。热巴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看向葛培。
葛培微笑着上前一步,用流利的、带着黔西北口音的苗语与阿婆交谈了几句,阿婆和周围的村民都露出了惊喜和更加亲切的笑容。葛培接过阿婆手中的牛角杯,对热巴低声说:按规矩,要喝一点表示敬意。别怕,米酒度数不高。 他自己先示范着喝了一大口,然后将杯子递到热巴唇边。热巴学着他的样子,小心地抿了一口,清甜的米香伴着微辣在舌尖散开,她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好喝!
进了寨子,热巴的目光更是被那些精美的银饰牢牢吸引。葛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跟一位相熟的苗家阿姐说了几句。不一会儿,阿姐就捧来了一套备用的、相对轻便但依旧华丽精美的苗族盛装和银饰。
换上试试? 葛培眼中带着笑意和鼓励。
在阿姐的帮助下,热巴换上了那身色彩斑斓的百褶裙和绣花上衣。最后,是佩戴银饰。葛培主动接过了那串工艺繁复、沉甸甸的银项圈。他走到热巴身后,动作轻柔而专注地将项圈绕过她的脖颈,小心翼翼地扣上搭扣。冰凉的银质触碰到温热的肌肤,热巴微微一颤。葛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她颈后细腻的皮肤,那微凉的触感带着电流般的酥麻,让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忡和屏息。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只听到彼此清晰的心跳和银饰碰撞的细微清响。葛培很快调整好呼吸,又拿起同样精美的银冠头饰,仔细地、仿佛完成一件艺术品般,为她戴好、固定。
当热巴转过身,穿着全套苗装、戴着璀璨银饰站在葛培面前时,葛培的眼底清晰地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芒。火红的枫叶、展翅的凤凰、繁复的几何纹样在她身上跳跃,沉甸甸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映衬着她明艳的容颜,仿佛山林间走出的精灵,既华贵又充满野性的生命力。
好看吗? 热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个圈,银铃般的声响洒落一地。
嗯。 葛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像我们毕节山里的月亮。
夜幕降临,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堆,熊熊火焰照亮了夜空,驱散了山间的寒意。十几张长条木桌拼接成一条气势磅礴的长龙,这便是苗家最隆重的待客礼仪长桌宴!
桌上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菜肴:热气腾腾、酸香扑鼻的酸汤鱼;色泽红亮、咸香浓郁的腊肉香肠;软糯香甜的五色糯米饭;鲜嫩可口的山野菜;还有葛培特意交代准备的、没有猪油的各色佳肴。当然,主角是盛在土碗里、散发着清甜酒香的米酒。
热情的村民们轮番上前敬酒,唱着古老的敬酒歌。葛培仿佛回到了主场,用流利的方言与大家谈笑风生,不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那份松弛和融入感,是热巴在都市里从未见过的。每当有村民热情地向热巴举杯,葛培总会不着痕迹地挡在前面,接过牛角杯:阿叔/阿婶,她酒量浅,我来替她喝! 然后豪爽地一饮而尽。几轮下来,葛培的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眼神却更加明亮。
热巴坐在他身边,小口吃着美味的酸汤鱼,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追随着葛培。看着他与家乡人毫无隔阂地打成一片,看着他替自己挡酒时那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归属感,在这异乡的苗寨里,在她心底悄然生根。
酒至半酣,气氛更加热烈。芦笙声再次响起,欢快而富有节奏。村民们纷纷起身,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了简单的、却充满生命力的苗族舞蹈。火光跳跃,映照着每一张朴实而快乐的笑脸。
走,我们也去! 葛培眼中带着酒意和兴奋,不由分说地拉起热巴的手,加入跳舞的人群。
热巴起初有些笨拙,但很快就被这纯粹欢乐的气氛感染。葛培耐心地带着她,踩着简单的舞步,跟着人群围着篝火旋转、跳跃。她身上的银项圈、银冠、银手镯随着舞步发出清脆悦耳、连绵不绝的叮咚声响,如同无数颗星辰在欢快地碰撞、歌唱。这声音,与葛培腕间那块天际旋律表盘上无声闪耀的音符星辰,仿佛在火光中形成了跨越时空的奇妙共鸣,宛如一场最原生态、最热烈的星月交响现场版!
舞步渐歇,篝火噼啪作响。就在这时,那位德高望重的寨老阿婆缓缓走到篝火旁,清了清嗓子。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带着一种肃然的敬意。
阿婆深吸一口气,仰望星空,然后,一段高亢、嘹亮、如同穿云裂帛般的歌声,骤然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那是真正的、原生态的苗族飞歌!歌声没有伴奏,却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起调极高,如同首冲云霄的山鹰,在夜空中自由盘旋、翱翔,婉转处如山涧回响,带着苍茫的岁月感和对天地自然的敬畏。歌声在群山之间回荡,仿佛能穿透灵魂。
热巴听得完全入了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篝火旁歌唱的阿婆。这歌声,比她那天在片场外听到的片段更加震撼,更加纯粹,更加首击心灵!她下意识地轻轻碰了碰身旁葛培的胳膊,声音带着惊叹和求证:
像…像那天我哼给你听的?但好像…更厉害?
葛培微微低下头,靠近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和篝火的暖意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
这才是正版。来自大山的灵魂。 他看着热巴被歌声深深吸引的侧脸,火光在她清澈的眼眸里跳跃,他心中一动,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蛊惑的意味,想学吗?……版权费,好商量。
热巴转过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促狭笑意的深邃眼眸。篝火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映得她笑容明媚如花,带着点俏皮的得意。她学着他之前在录音棚和庆功宴上的语气,斩钉截铁地回道:
记账!
两个字,清脆响亮,带着无尽的甜蜜和默契。
葛培微微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眼底的笑意如同盛满了篝火的暖光。
阿婆的飞歌声还在夜空中自由翱翔,高亢而苍凉。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如同逆飞的流星,升腾向璀璨的星河。村民们轻声和着古老的调子。在这遥远苗寨的星空下,在古老歌谣与欢笑声交织的夜晚,两颗心在银饰的叮咚声里,在米酒的微醺里,在篝火的暖意里,在共舞的旋转里,在正版飞歌的灵魂洗礼里,贴得前所未有的近,仿佛能听到彼此灵魂深处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