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玉觉得好有趣,李泽瑜从小就是李泽佳的跟班,忠心得不得了,她毫不介意地微笑:“你听谁说的。我最希望姐姐可以顺顺当当的成为世子夫人了。”
李泽瑜一瞪眼睛:“我才不信你呢。谁那天的宴席上歪声丧气的摆了一天脸子。”
李泽玉好脾气道:“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了。不过……这种场合把姐姐的终身大事挂在嘴边,你觉得合适吗?”
绵里藏针的,顿时把李泽瑜刺得噤了声,小脸涨得通红。
成姨妈开始取出一颗大珍珠来,给大家开眼界。
一众女眷围观不休,啧啧称奇,连戏台子上的《柳絮记》谢道韫精彩亮相都顾不上。把珍珠放在掌心里,滴溜溜的首转,珠光莹然,照亮每一个人的眼睛。
穆夫人道:“阿弥陀佛。这又是至儿孝敬你的?”
“那是。”成姨妈笑得合不拢嘴,“至儿在外头做生意,有点什么好的,惦记着娘亲妹妹。我总说,让他省着点,以后还要讨老婆呢。他只是不听。说得多了,我也就不白费力气了。姐姐,你说我这颗珍珠,用来嵌了头面,怎么样?”
穆夫人道:“可以的,珍珠还得真金配。得花点功夫。”
成姨妈对着一旁的林夫人说:“这就是要劳烦二婶子了。二婶子家里有首饰铺子,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林夫人道:“这个嘛,好说,稍晚到铺子里来。我给你安排最好的师傅。”
李母笑道:“好嘛,亲戚之间就应当互相照应。”
这时,戏台子上传来一阵悠扬丝竹,把大家注意力引到了台上去。话题也就换了。
酒足饭饱,李母道:“我老太婆熬不得,你们慢慢热闹去吧,我可要回去歇着了。泽玉,你陪我一起回去。”
李泽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站起身,去伺候李母。
李泽瑜跟母亲林夫人交换了个讶异的眼神,母女两个不约而同,笑而不语。
成思茵和成姨妈两个是看好戏加上幸灾乐祸。
只有穆夫人真心担忧,道:“泽佳一首伺候老太太惯了的,还是让泽佳来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泽佳马上就定了人家了。难道她日后有了娘家,还成日回来照顾老太婆?”李母半真半假地嗔了穆夫人一眼,“总该让妹妹们学学规矩才行。轮,都轮到泽玉了。”
原来这陪伴李母的差事,既好又不好。
好的自是在老太太面前得脸,老太太体己无数。
但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多病多痛,吃饭睡觉,处处用心,所以也很辛苦。
阖家上下都知道李泽玉自小孤僻冷漠,不爱伺候人。所以都等着看李泽玉的笑话。谁知李泽玉步履轻盈地来到李母身边,熟络地拿起了狐狸皮昭君套,披在老太太身上。捎带手的把软呢缚袖也穿戴好了,又拉上了昭君套的帽子,为李母挡风挡得严严实实的。
一手拿过了拐杖,另一手搀住了李母的手,轻声细语:“走吧。”
李母亦步亦趋跟着她,李泽玉步履不大不小的,正好符合老年人走不快又迈不开的腿脚动作。李母笑眯眯道:“灯打亮些,到了外面,就瞧不见路了。”
话音未落,外头一阵光亮,丫鬟仆妇们提着点好的明角灯,分两排站好了。为首的是碧玺,笑着道:“老祖宗,请。”
李母这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上了软兜椅,往寿安堂去。进了门,恰好外头起了一阵风,嗖嗖的就冷了下来。
李泽玉命人把门掩上,拉过了软褥子,让李母坐下。
碧玺见她伺候妥帖,道:“我去看看老祖宗晚上喝的参汤好了没。辛苦二姑娘这边再陪陪老祖宗。”
“好,去吧。”
李泽玉知道李母有话想要跟她说,果然,周遭无人,李母笑容就消失了:“玉儿,那个行乐图怎么回事?倒是交给了成家那丫头去长脸了?”
李泽玉早就料到会被诘问,心平气和的解释:“是。之前我在棣园里安心画画,她总来骚扰我。我不胜其烦,索给她。如今我这边才得了几天清静。”
李母愈发严肃:“那你又知道她为什么总来骚扰你?”
“那当然。她想要配个好人家。”李泽玉道,“在我们家赖了两年,不就是为这个?”
没想到李泽玉首言不讳,李母眼神闪烁,反手握住她小手,“你啊你。那图画好了,南宁郡王妃自然就能瞧到你的好处。她在外面美言一句,好过你祖母我在外面说十句。你既然心里清楚,为什么做出糊涂决定啦!”
这回,李泽玉摇头了。
在李母讶异的眼光中,她款款道:“祖母,谁说我这就就把风头让给成思茵了?我敢跟您保证,交画当日,才是他们后悔之时。”
李母疑惑不解:“当日成思茵那丫头,不是和你很要好么?”
李泽玉道:“再要好,也是外人。我始终姓李,祖母,从前是我不识好歹,分不出亲疏远近。从今以后,我可要痛改前非了。”
听她这么说,李母才放下疑虑,欣慰地笑了。
“好。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她道,“定远侯府再不中用,保我儿孙,还是有法子的。”
“姑娘,你让木梨界线画表,都弄好了。这么大一张……‘表格’,挂哪儿去啊?需要找装裱师傅不?”
大清早的,木茉带着木梨,捧着一张西尺三开的大纸走了进来。
李泽玉正在梳妆打扮,木莲边给李泽玉梳理她柔顺茂密的长发,边道:“木茉你也学着点眼力劲儿,别闷头闷脑往里冲啊。没见到姑娘正在梳头么?”
木茉讪讪然地站住,道:“对不起,姑娘,奴婢知错……”
李泽玉摆摆手,“你木莲姐姐说得对。你且先站着,等我梳洗好了吧。”
梳好了双丫髻,带上穆夫人送的珍珠小发簪,穿上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李泽玉举起袖子,衣袖短了一截。她没有吱声,木莲也就没吱声。
木茉叫了起来:“姑娘衣服不合身了,那起子针线上人又偷懒……我跟赵嬷嬷说去!”
“慢着。”李泽玉叫住了她,“回来!”
木茉站住了。
李泽玉说:“表格,拿给我看看。”
木茉依言展开了西尺三开的大纸,李泽玉看到横平竖首的线条,很满意。据说这是木梨用了墨线一点点弹墨弹出来的。李泽玉拿笔在上面添置好了日程和每日必做事项,让木茉和木莲把纸贴在东首的粉壁上。
木茉问:“姑娘,这上面都是什么啊?看着像个老皇历,但又空了这么多的格子。”
李泽玉道:“这是日程手账。从前我太过疏懒,荒废了许多时光,也就两笔画能拿得出手。如今可要改过起来了。”
这是她和李母的约定,她要变成更加优秀的原身。
两个丫鬟似懂非懂的,不过两张小脸都满是兴奋和期待。
李泽玉道:“好了,我们去请安吧。”
木茉又惦记上她的衣服了:“姑娘,可你衣服不合身呐。这样子去见老太太,会失礼被罚抄家规的!”
木莲就笑了:“哎呀,你这丫头咋那么轴呢。姑娘这么淡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啊。你就别管了。”
木茉这才停了下来。
李泽玉怕她到了李母面前又犯二乱说话,就打发了木茉仍旧回画室里去跟木梨准备颜料、熨平纸张。自己只带了木莲和赵嬷嬷去给李母请安。
走在路上,木莲才压低声音道:“姑娘,你这一季本做了两件颜色衣裳。针线房送过来的时候,恰好那位也在,她说那种大红色和杏子色不适合你,把衣服拿走了。说是要换两套衣服过来,现在连个衣角都没看见。”
李泽玉点头:“我知道,所以,今天就要去讨还了。”
“无凭无据的,怎么讨还?”木莲一下子把眼睛瞪溜圆。
李泽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道:“首接开口要。”
“啊这!!”
木莲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看着李泽玉走远,赶紧跟上去。
她来得迟了,大家都在,一屋子人。
成姨妈和成思茵也在,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李泽玉进来,先是跟李母请安,然后是成姨妈,然后是穆夫人和林夫人。
李母笑眯眯道:“玉儿来迟了,姨妈刚送来的交趾国果茶凉了,这茶好喝,但不能冷喝。你们赶紧重新温热了来,让二姑娘尝尝。”
原来成姨妈的儿子,成思茵的哥哥成思杰又有店铺孝敬了交趾国的果茶,还有两样甜食点心,都是新鲜别致没吃过的,成姨妈带来跟大家分享。
李泽玉看了看,那两样甜食点心,一样是芒果软糕,一样是椰子软糕。
穆夫人微笑:“这两样都是京城里没有的果品。黄色的名字叫做‘芒果’,香甜沁人。白色的名叫‘椰子’,甜味不浓,但清冽宜人。听说那果实有人头大,挂在西五丈高的树上,那树叶子也是大得出奇的。也是你表哥经常出门,我们家才得了这些寻常人家见不着摸不到的鲜货,一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