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后面那位！脚是黏在地上啦？！”顾爷爷的吼声从前面传来，“赶紧的！磨蹭啥！再晚一会儿，我老头子亲自扛你进去！”
顾星河感觉自己的灵魂己经离家出走，只剩个躯壳在人间飘荡。
他一步三回头，眼神里充满了对人生的拷问，最终在顾爷爷“快点快点，我等着吃晚饭呢！”的“爱的鞭策”下，像根被强行拖走的面条，不情不愿地挪进了民政局大门。
民政局拍照间里，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顾星河和沈知意像两尊刚从博物馆借来的、对彼此都毫无兴趣的雕像，并排杵在镜头前。
中间的距离，足够塞下一只哈士奇外加它的狗粮。
摄影师大哥，一个看起来像是刚被生活摩擦过无数遍的资深老法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语气堪比唐僧念经：“喂喂喂，两位小同学，你们这是在拍结婚证照呢，不是在拍《国家地理》封面啊！靠近一点！我说，往中间挪挪，别跟两棵防辐射的仙人掌似的，对着我。”
顾星河嘴角抽搐，他觉得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
被迫结婚就算了，还要配合拍这种能让他未来几十年都抬不起头的证件照。
“听见没？”摄影师大哥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要穿透天花板，“靠近！再近一点！你们这是要组成最佳损友CP，还是世纪联姻CP？笑起来！至少给我一个……我好像还能抢救一下的微笑！”
顾星河象征性地往前挪了半步，结果就像踩了香蕉皮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滑了一点，但方向偏了！
他不仅没靠近沈知意，反而像是要绕过她，首接去跟摄影师大哥握手寒暄。
这一下，首接把沈知意挤得往后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她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伸手想扶一下旁边的椅子，结果手忙脚乱地碰倒了摄影师脚边的一个小道具——一个塑料花盆。
“哐当”一声，花盆倒地，里面的塑料花撒了一地。
沈知意：“……” （内心：完了完了，这下更丢人了。）
摄影师大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一愣，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又抬头看了看顾星河那副“这跟我无关”的表情，还有沈知意快要钻进地缝里的脸。
他忍不住咂了咂嘴，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道：“哎哟喂，我说顾先生，您这靠近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有创意了？”
“这关我什么事？”顾星河故作深沉地摊了摊手，对着摄影师说，“你看看这位沈小姐，她离我这么远，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她其实想拍的是单人照？”
沈知意实在忍不住了，她弯腰捡起那朵滚到脚边的塑料花，然后对摄影师说：“大哥，我们是来拍结婚证的，不是来搞破坏的。我们就是第一次拍这种照片，可能……有点紧张。”
“紧张？”摄影师大哥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语气里的戏谑却藏不住，“奇了怪了，你们两个看着……怎么就不像是真的要结婚的样子呢？倒像是……哦，我明白了，像是在拍什么谍战剧，演一对假扮夫妻的卧底！”
顾星河：“……” （内心：大哥，您这比喻也太难听了吧！）
沈知意：“……” （内心：卧底就卧底吧，至少比现在这样僵硬要好。）
就在这时，顾爷爷清了清嗓子，用他那饱经沧桑又带着点威胁意味的声音，在角落里悠悠飘来：“星河啊，你看你爷爷我，年轻时照片拍得多精神。你要是再不配合，晚上回去，爷爷就给你讲讲我年轻时候的奋斗史，保证讲到你怀疑人生。”
顾星河深吸一口气，这次他决定不再搞什么“象征性”的鬼把戏了。
他脸上写满了“我这是为了谁啊”的悲壮，然后猛地一咬牙，身体一横，活脱脱像一只误入民政局、还带着贵族气息的螃蟹，横着蹭了两步。
结果，他肩膀“砰”地一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沈知意的脑袋。
沈知意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没转个圈圈。
她抬头一看，顾星河那双桃花眼正瞪着她，里面仿佛在说：“看，我靠过来了，这总行了吧？”
“行了行了，拍吧！”顾星河没好气地对摄影师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尽力了”的委屈，“再逼我，我可能就要表演原地劈叉了。”
沈知意忍着笑，看到他那副笨拙又别扭的样子，心里那点尴尬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忍俊不禁地推了他一下：“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顾星河白了她一眼：“是你站得跟电线杆似的，还怪我？”
“拍！”摄影师大叔终于等到了“靠近”这个世纪难题的解，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笑一个！对，就这个感觉！”
沈知意对着镜头，努力挤出一个自己都觉得甜美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茄子～”
顾星河则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僵硬地扯出一个标准的、教科书级别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假到不行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正在造反。
“咔嚓！”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哟哟哟，”摄影师大叔拿着相机，对着镜头看了两眼，然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着顾星河和沈知意拍手叫好，“看看看看！你们两个就是天生一对！绝配！绝配啊！”
“行了吧！”顾星河这才把脸上那副“我欠了全世界钱”的表情收了回去，换上他标志性的、略显冷淡的语气，虽然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僵硬。
“可以了。”摄影师大叔如释重负地应道，长舒一口气，仿佛刚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沈知意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自然。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了什么。
照片上的两人，一个笑得跟面具似的，一个笑得像刚吞了柠檬，但确实…挨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