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喧嚣首到月上中天仍未完全消散。
周景轩站在玉府后院的梧桐树下，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鱼篓。
方才比赛时被风吹出的纸页还攥在掌心，"柳若兮"三个字被夜露洇得有些模糊，却像一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他紧绷的神经。
玉灵瑶的欢呼声还在耳边回响——她举着青锋剑绕场时，发间冰蚕丝束发带被风掀起，露出耳后细小的绒毛；王长佑被灰雾缠绕时的惨叫还未彻底消散，那声音里混杂着恐惧与悔意，比任何警示都来得首接。
可最让他不安的，是系统提示音在收走万骨噬元葫时，突然多出的那行小字：【因果线显现，垂钓者需主动触及关键节点】。
"师父？"
身后传来轻唤，周景轩转身便见玉灵瑶抱着件玄色披风站在廊下。
她卸了妆，素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发间冰蚕丝换成了普通的木簪，却比白天更显鲜活："方才张妈说您没吃晚膳，我让厨房煨了莲子羹。"
周景轩接过披风披在她肩上。
少女身上还带着莲羹的甜香，可他喉间却泛起苦涩——若柳若兮的秘密真如他猜想，这甜香怕是要被更浓重的阴云笼罩。
他伸手揉了揉玉灵瑶发顶："你先去睡，我有些事要办。"
玉灵瑶的手指绞着披风下摆，眼尾的泪痣随着睫毛轻颤："是为了那张纸？"她指着他掌心的纸页，"我看见你方才在演武场攥得指节都白了。"
周景轩心头一暖。
这丫头看似倔强，实则心思细腻如发。
他屈指弹了弹她额头："等我回来，什么都告诉你。"
玉灵瑶咬了咬唇，终究没再追问。
她望着周景轩转身走向月洞门的背影，忽然拔高声音："要是遇到危险......"
"我腰间还挂着万骨噬元葫呢。"周景轩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点轻快的笑意。
可等转过影壁，那抹笑便像被夜风吹散的烟，连痕迹都寻不到了。
约定的地点是城南破庙。
周景轩记得三天前系统突然弹出提示：【子时三刻，城南土地庙，有重要因果待垂钓】。
当时他只当是普通任务，此刻踩着青石板路靠近庙门，却听见自己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庙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点幽蓝的光。
周景轩屏息推开木门，便见香案前站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
她背对着他，发间插着支青玉簪，月光透过破窗落在她肩头，竟将影子都染得半透明。
"周公子来得比我预想的早。"女子转过身，面容在幽蓝火光中忽明忽暗。
她生得极美，眉似春山含翠，眼若秋水凝波，可最让周景轩心惊的，是她眼角那颗朱砂痣——与玉灵瑶的泪痣位置分毫不差。
"你是柳若兮。"他摸向腰间鱼篓，指尖触到钓竿的瞬间又松了力。
系统没有示警，这女子身上也没有敌意，"纸页是你放的？"
柳若兮轻笑一声，袖中伸出的手托着盏青灯。
灯芯是根半透明的蚕丝，烧着幽蓝火焰，映得她手腕上的银铃微微发亮："那纸页是你昨夜垂钓时，我特意缠在钓线上的。
周公子可知，这诸天垂钓系统，自开天辟地便存在？"
周景轩瞳孔微缩。
他穿越时绑定系统，只当是常见的金手指，却从未想过系统有如此来历。
"系统本是维系三千大世界平衡的器灵，每任垂钓者都需以因果为饵，钓起的从不是死物，而是......"柳若兮指尖轻点灯芯，火焰骤然拔高三寸，"是能改变世界走向的关键。"她的目光扫过周景轩腰间鱼篓，"王长佑为何执着于你？
因为他那葫芦里养着的，是上一任垂钓者的残魂。
残魂感应到系统波动，才会驱使他不断挑衅。"
周景轩想起王长佑被反噬时，葫芦里飘出的灰雾中似乎有张扭曲的脸。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法宝凶性，而是残魂在作祟。
"可系统选中你，便说明你有资格承担这份因果。"柳若兮走近两步，青灯的光映得她眼波流转，"我是系统的守护者之一，职责是引导垂钓者走上正途。
周公子，你钓起的万骨噬元葫里，藏着能助玉灵瑶觉醒羽化仙体的机缘；你今日赢的不只是演武场，是为玉家在玄黄大世界站稳了脚跟。"
"那你为何现在才出现？"周景轩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轻轻震颤，像在回应柳若兮的话，"为何不早说这些？"
"系统的规则是，垂钓者需自己触到因果线，守护者才能介入。"柳若兮将青灯放在香案上，灯焰突然变成了暖黄，"就像你若不主动来这破庙，我永远只是张纸页上的名字。"
周景轩沉默了。
他想起演武场胜利时系统那句"钓的从来不是鱼"，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他钓的是玉家的尊严，是玉灵瑶的信任，是自己在这方世界立足的根基。
而柳若兮的出现，不过是系统抛出的下一根钓线。
"我需要怎么做？"他盯着柳若兮的眼睛，那里有星辰流转的光，"才能保护该保护的人。"
柳若兮从袖中取出个檀木盒，盒盖打开时，一缕异香混着灵气扑面而来。
盒中躺着枚半透明的鳞片，泛着水银般的光泽："这是玄海银鳞鲤的逆鳞，能帮你温养系统。
三日后亥时，去城西乱葬岗，那里有株开红花的野蔷薇......"她忽然住了口，侧耳听了听庙外的动静，"有人来了，我该走了。"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巡城卫的梆子声。
柳若兮转身走向后墙，月光下她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竟像融在夜色里般消失不见。
香案上的青灯还亮着，灯芯不知何时变成了普通的灯草，火焰也恢复了寻常的橙红。
周景轩捡起檀木盒时，发现盒底压着张纸条，字迹与纸页上的"柳若兮"如出一辙：【玉灵瑶的羽化仙体需以真心唤醒，垂钓者切记，因果线越重，执念便越深】。
他将纸条贴身收好，走出庙门时，巡城卫的灯笼正从街角转过。
灯笼光映得他眉眼分明，先前的不安己化作锋芒——原来最危险的从来不是王长佑之流，而是系统背后那盘看不见的大棋。
可既然系统选了他，那这盘棋，他便要下得漂亮。
玉府的角门虚掩着，周景轩刚跨进院子，便见西厢房的窗户透出暖光。
窗纸上映着个晃动的身影，发间木簪的影子随着动作轻晃——是玉灵瑶还没睡。
他摸了摸怀中的檀木盒，又想起柳若兮的话。
有些事，确实该告诉这丫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