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凝猛地抬起头，强忍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水，盈盈下拜，
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如同飞蛾扑火：
“王爷之言，字字珠玑，凝儿…明白！”
“但凝儿心意己决！王爷为国为民，身处危局，凝儿不怕！亦…无悔！”
“愿与王爷同担风雨，生死相随！”
少女的痴心与孤勇，在此刻显得格外悲壮，却也格外苍白无力。
“无悔？”
轩辕烨薄唇微启，咀嚼着这两个字，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嘲讽的弧度。
他指尖轻轻抬起蓝灵汐精致小巧的下巴，让她那双纯净无垢、仿佛能映照人心的蓝眸，
对上苏月凝含泪带怯、充满算计与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进行着最残酷的对比。
随即，他收回目光，指节在紫檀桌面上轻轻一叩，
如同惊堂木落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好。”声音不高，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
“既然执意如此，本王亦不强求。但，”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电射向苏谦，带着无形的威压，
“先帝龙驭上宾，尸骨未寒。本王身为人子，未能于父皇生前尽孝膝下，乃毕生憾事！”
“此痛，锥心刺骨！故，本王需守孝——六年！”
“六年？！”
苏谦失声惊呼，脸色剧变，再也维持不住镇定。
苏月凝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与绝望！六年！女子最好的年华！
“不错，六年。”
轩辕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如同帝王敕令，
“六载守孝期满，若苏小姐及苏太师心意不改…”
他微微一顿，目光掠过苏月凝瞬间因绝望而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脸，
吐出的话语却再次将她打入更深、更冰冷的深渊：
“本王会履行承诺，纳苏月凝为——侧妃。”
“侧妃？！”
苏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与羞辱！
他们苏家嫡长孙女，清流领袖的掌上明珠，竟只能为侧？！
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轩辕烨面无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天经地义的事实：
“本王正妃之位，唯留予一人——能令本王心甘情愿动情动心之人。”
“若本王此生注定断情绝爱，那正妃之位，便永悬空置。”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正专心致志、用指尖逗弄小白虎鼻尖的蓝灵汐，
那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极其幽微的波澜，
语气带着一丝莫测的缥缈与…不易察觉的暖意：
“当然，世事万千，人心难料。”
“或许…真有那么一个女子，能令本王这潭死水微澜，破例也未可知。”
“只是，绝非此时，更非…此诺之内。”
这最后一句，如同一个飘渺的幻梦，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让苏月凝的心在绝望的冰窟中又燃起一丝病态的妄想。
这近乎羞辱的“侧妃”之位和那虚无缥缈、指向不明的“正妃”之说
，让苏谦老脸涨红如猪肝，气得胡须都在剧烈发抖：
“守孝…守孝只需三年！礼法规制……”
“礼法？”
轩辕烨冷冷打断他，唇边噙着一抹冰刃般的讥诮，目光如寒星，
“礼法大不过本王心中孝道！三年是天下人之制，六年，是本王对父皇的愧疚与心意！”
“此乃本王私德！苏太师若觉不妥，现在收回玉佩，本王即刻兑现护佑苏小姐一生荣华之诺，绝不食言！”
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逼视着苏谦。
苏谦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看向孙女。
苏月凝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泪水泫然欲滴，却死死咬着唇，
渗出血丝，倔强地看着祖父，带着孤注一掷的痴迷与执念，缓缓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里，是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为那一道身影纵身一跃的疯狂。
苏谦闭上眼，深吸几口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拿捏、无力反抗的屈辱感。
他颤抖着枯瘦的手，如同捧着千斤重担，
极其缓慢、极其不甘地收回了桌上那枚温润却冰冷的玉佩，
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好…好…就依王爷…六年之后…侧妃之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呕出的血块。
一场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联姻逼宫，
最终却换来一个六年后的侧妃之诺，和一个如同诅咒般的预言。
这顿饭，再也无法下咽，空气中弥漫着失败与屈辱的味道。
苏谦与苏月凝的身影消失在雕花门廊之外，徒留一室压抑的寂静，
连空气中浮动的檀香都仿佛凝滞，浸透了算计落空的苦涩与难以言喻的屈辱。
蓝灵汐歪着小脑袋，剔透如琉璃海的蓝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困惑。
她不懂何为“正妃”，何为“侧妃”，更不明白那位方才还对轩辕烨巧笑倩兮的“漂亮姐姐”，
为何顷刻间便红了眼眶，攥紧的丝帕几乎要被指尖绞断。
她只觉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带着一股沉甸甸的、让她本能不喜的气息。
正兀自思索间，掌心猛地一空！
“嗷呜！” 一声短促的、带着不满的幼兽低鸣自身边响起。
只见那只被轩辕烨默许留在她身边玩耍的雪白小虎崽，
趁着蓝灵汐分神，竟胆大包天地将她手中那只刚咬了一口、还沾着酱汁的蜜汁鸡腿给叼跑了！
这小东西与她厮混半日，早摸清了她纵容的脾性，此刻玩得兴起，竟忘了分寸。
蓝灵汐瞬间炸毛！
一股被冒犯的怒意首冲天灵盖。
她是谁？她是古墓深处连毒虫蛇蚁都只敢绕道、敬畏臣服的存在！
如今竟被一只乳臭未干的小虎崽子从嘴边抢食？！
“嗷——！” 一声更清亮、更凶悍的仿兽咆哮自她喉间迸发，带着不容侵犯的凛然气势。
娇小的身影快如一道蓝色流光，几乎是贴着地面飞扑出去，
目标首指那叼着鸡腿得意洋洋的小白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