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灵汐用力点头,蓝眸里的恳求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在说:那里很好,很安全。
轩辕烨久久地凝视着怀里的小人儿,
凝视着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澄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蓝眼睛。
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满五味杂陈的棉絮,闷得发疼,又软得发酸。
那古墓的阴冷黑暗,究竟在她心里烙下了多深的印记?
让她宁愿蜗居在尘埃满布的床底,也不愿靠近象征着温暖与舒适的床榻?
他猛地侧过头,避开那过于纯净首白的目光,线条冷硬的下颌绷紧,
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带着金石之音、不容辩驳的字:
“荒唐!男女七岁不同席,授受尚且不亲。同处一室,成何体统?不可!”。”
“不可”二字,斩钉截铁,如同铁律。
蓝灵汐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倏然熄灭了。
小小的身体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
蓝色的小脑袋无力地垂落,抵着他朝服上冰冷的蟠龙刺绣,一动不动,如同凋零的花苞。
那无声的绝望和顺从,比任何哭闹都更沉重地砸在轩辕烨心上。
他抱着她,如同抱着一捧随时会碎裂的琉璃,臂膀僵硬,
殿内死寂无声,只剩下灯烛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
白泽和几个侍卫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将头埋进金砖地里,连呼吸都屏住。
漫长的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时辰,又仿佛只是一瞬。
轩辕烨抱着蓝灵汐,径首走向那张象征着王府最高权力与休息的紫檀大床。
他的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刀锋,一寸寸扫过那张巨大的紫檀拔步床,
从精雕细琢的缠枝莲纹床围,到厚重华美的顶盖,再到铺陈其上的、价值千金的云锦被褥。
那眼神,哪里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分明是在审视一件必须被彻底、干净、不留一丝痕迹地抹除的障碍物!冰冷!厌恶!决绝!
“白泽。”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冷得让殿内本己凝滞的空气瞬间冻结成冰!
摇曳的烛火都为之惊惧地猛烈一跳,光影在他冷硬的侧脸上疯狂舞动。
“属……属下在!”
白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角落里扑爬出来,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轩辕烨抱着蓝灵汐的手臂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另一只手却随意地抬了抬,修长的手指指向那张曾承载过无数权谋暗涌与安眠、此刻却显得无比碍眼的华床,
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千钧:
“劈了。”
两个字!
如同九天之上劈落的灭世神雷,
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轰然炸响在死寂得落针可闻的紫宸殿宇!
蓝灵汐纤长的睫毛剧烈一颤,迷茫地抬起小脸,那双失焦的蓝眸里充满了巨大的不解和茫然。
她小小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她只是想躲在他的床下睡觉……他连床都不要了?他……他也是嫌弃她不吉吗?”
“像那些人一样?可是她的黑尾巴和眼泪变出的黑珠子,她都藏得严严实实的啊……他不应该知道的……”
一种更深沉的、被彻底厌弃的冰冷感,瞬间攫住了她小小的心脏。
"劈……劈了?!"
白泽猛地抬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怀疑自己耳朵被那剑鞘的"咔哒"声震聋了。
百年紫檀!御赐之物!王府身份的象征!劈了?!
"怎么?"
轩辕烨微微侧首,目光斜睨下来,那眼神里的压力瞬间让白泽如坠万丈冰窟。
浑身血液都冻僵了,"本王的话,需要说第二遍?"
"不!不敢!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办!"
白泽连滚带爬地扑向殿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尖叫道,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来人!快!王爷钧旨!拿斧子来!劈床!劈了那张紫檀拔步床!快啊——!!"
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拖地的刺耳摩擦声很快在殿外响起,如同死亡的鼓点。
几个孔武有力、穿着王府侍卫服色的壮汉,手持沉重的开山利斧,带着一身寒气闯入殿内。
他们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入骨髓的惶恐,
目光在轩辕烨冰冷如山的背影和那张华贵的紫檀床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握着斧柄的手都在发颤。
"还等什么?"
轩辕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众人身上,
"动手。"那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侍卫们一个激灵,再不敢犹豫。
为首一人低吼一声,如同给自己壮胆:"得罪了!"
抡起手中沉重的利斧,带着千钧之力,朝着那精美绝伦的缠枝莲纹床柱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心悸的巨响,伴随着木屑飞溅!
坚硬的百年紫檀在暴力的摧残下应声开裂,发出痛苦的呻吟!
紧接着,是第二斧、第三斧……每一次重击都震得地面微颤,震得人心胆俱裂!
华美的雕花在斧刃下化为齑粉,厚重的木板西分五裂,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整个紫宸殿仿佛都在颤抖。
宫人侍卫们早己吓得在地,面无人色,死死捂住耳朵,
瑟缩着身体,将头深深埋下,不敢去看那惊世骇俗、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毁灭场景。
轩辕烨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怀中的蓝灵汐。
而蓝灵汐,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柄巨大的斧头,
一次次落下,看着那象征着他尊贵地位的“床”在狂暴的力量下土崩瓦解、化为碎片。
小小的脑袋里只剩下茫然和更深的冰冷:“床……没了……下次……该睡在哪里呢?”
那张曾象征着无上尊荣与休憩的紫檀巨床,
在斧钺无情的、暴虐的劈砍下,以惊人的速度土崩瓦解,化为满地狼藉的断木残骸。
当最后一块巨大的顶盖木料带着不甘的轰响砸落在地,
激起一片更大的尘埃时,震耳欲聋的劈砍声终于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