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被拉伸到了极限。
每一息，都像一年那般漫长。
墨千仇僵在原地，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孤立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在他耳中化作了最尖锐的嘲讽。数万道崇敬的目光，在他眼中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他的面前，是林善那张挂着“孺慕之情”的、魔鬼般的笑脸。
他的身侧，是熊霸那蒲扇般的大手捧着的、闪耀着无尽荣光（与屈辱）的巨型骷髅头奖杯。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鲜花和掌声包围，而是被架在火上，用全宗门的“民意”作为柴薪，进行一场盛大而公开的活烤。
“大长老，您怎么了？”林善的声音充满了关切，通过扩音法螺传遍全场，“您是……太激动了吗？您看，您的嘴唇都在颤抖！这是喜悦的泪水吗？”
墨千仇确实在颤抖，但那是被气的。
他想怒吼，想咆哮，想告诉所有人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闹剧。但当他迎上台下那些弟子们真诚、崇拜、甚至有些感动的眼神时，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在林善那套天衣无缝的逻辑闭环里，他所有的反抗，都会被解读为“不识大体”；他所有的愤怒，都会被定义为“情绪激动”。
他，己经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
熊霸此时己经捧着那个巨大无比的奖杯，走到了墨千仇的面前。他看着眼前这位曾经让他无比敬畏的大长老，想起自己被三千字检讨支配的恐惧，心中竟涌起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
他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着哭腔的语气，真诚地劝慰道：“大长老，您……您就接了吧。我知道，这份荣誉……很沉重。但是，这是林老师和……和全宗同门对您的肯定啊！您看，为了给您做这个奖杯，我的手都被木刺扎了好几个洞呢……”
这句劝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墨千仇看着熊霸那张写满了“我懂你”的脸，看着他那副“我们都被林老师玩坏了”的表情，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断裂。
“哇——！”
墨千仇猛地仰起头，发出了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咆哮。这声咆哮，充满了无尽的憋屈、愤怒和绝望。
他双目赤红，须发皆张，浑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暴走，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道混乱的黑色气流。
“歪理邪说！全都是歪理邪说！”他指着林善，声音嘶哑地尖叫，“KPI……复盘……同理心……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老夫修魔八百年！杀人如麻！血流成河！何曾需要过什么‘数据’！何曾需要过什么‘微笑’！”
“道！我的道！我的道心……碎了……全碎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墨千仇那强大的、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飞速地萎靡下去。他的修为，在这场极致的精神冲击下，竟出现了倒退的迹象！
“噗——！”
一口鲜血，如同最绚烂的烟花，从墨千仇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洒在了那金光闪闪的“终身成就奖”奖杯之上，也洒在了熊霸那张目瞪口呆的脸上。
做完这一切，墨千仇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眼一翻，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他此生最虚弱、也最坚定的呐喊：
“老夫……要闭关！！”
说完，他便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这一次，任凭谁来掐人中，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叮！检测到第一卷核心反派“墨千仇”因无法调和的认知冲突，导致道心严重受损，己主动退出权力核心。】
【恭喜宿主，以“非暴力”手段，完美化解宗门内部重大潜在冲突！】
【评级：史诗级！特此奖励功德点+5000！系统商城权限升级！】
听着脑海中丰厚到极点的奖励，林善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他拿起扩音法螺，对着台下那群己经彻底石化的魔道修士们，用一种带着无限感慨和崇敬的语气，做出了最终的总结陈词：
“看啊！大家都看到了吗！”
“大长老，在我们这场盛会和这份至高荣誉的感召下，他……顿悟了！”
“他要闭关了！他要去消化这份巨大的荣誉和感动，他要去追寻一个全新的、更高的境界了！”
“这是何等伟大的情操！何等无私的奉献！”
“让我们，将最最热烈、最最崇敬的掌声，送给我们的英雄，我们的榜样，我们伟大的——墨千仇大长老！”
“恭送大长老……闭关！”
雷鸣般的掌声，第三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掌声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同情。
高座之上，夜琉璃看着被几名长老七手八脚抬下去的、如同死狗一般的墨千仇，又看了看台上那个一脸圣洁、正在接受全宗门“朝拜”的林善，她那双绝美的凤眸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恐惧。
这个男人……
他不是怪物。
他，是天底下最可怕的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