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像是没看到他脸上的挣扎和屈辱,径自转身,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出清脆的回响。
那声音,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宣告结果。
周聿僵在原地,手心里的门禁卡像是烧红的烙铁。
他看着江柔的背影,那个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跟上去,意味着他将彻底抛弃自己那点可怜的骄傲,住进一个女人的房子里,接受她的“投资”。
不跟上去,他今晚就得拖着这堆破烂,在深夜的城市里寻找一个冰冷的角落。
现实,往往比尊严更刻不容缓。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
最后,他还是拖动了灌了铅似的双腿,拉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轱辘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碾过他最后的体面。
江柔的保姆车就停在片场外。
司机早己离去,她自己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娴熟。
见周聿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她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
周聿被那一声刺耳的鸣笛惊得一哆嗦,认命般地拉开后车门,笨拙地将行李塞了进去,然后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车内空间很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薰味,和江柔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味道将他紧紧包裹,让他无处可逃,浑身不自在。
周聿缩在座位角落,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
“安全带。”江柔目视前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周聿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地去拉身侧的安全带,却因为紧张,拽了几下都没能成功把它扣上。
清脆的“咔哒”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江柔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嫌弃。
她忽然一个急刹,将车停在路边。
在周聿反应过来之前,她己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来。
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毫无预兆地在他眼前放大。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她卷翘的睫毛,和那双映着窗外霓虹的、流光溢彩的眸子。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江…柔…她要干什么?
江柔根本没在意他那副石化的蠢样子。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精准地从他手里夺过安全带的卡扣,另一只手找到卡槽,只听“咔哒”一声,轻而易举地就扣好了。
做完这一切,她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刚才那个暧昧到令人心跳失速的瞬间,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一个安全带都系不好,以后怎么开车带女朋友兜风?”她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周聿的脸,却“轰”的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把头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车子很快驶入一个高档公寓的地下车库。
江柔的家在顶层,一部电梯首达。
当厚重的指纹锁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时,周聿再次被震住了。
这不是一个家,这更像是一个设计杂志上的样板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璀璨的夜景。
开放式的空间设计,黑白灰的极简主色调,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不容侵犯的个人风格。
这个空间,就和江柔本人一样,美得极具攻击性,让人不敢轻易踏足。
“愣着干什么?进来。”
江柔己经换好了拖鞋,踢了踢鞋柜旁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你的。”
周聿默默地换上,尺码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心里一动,她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客房在那边,带独立卫浴。”
江柔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你的行李,自己拿过去。洗漱用品里面有新的,衣服明天让助理给你送几套过来。”
她的安排,周到得让他无话可说,却也强势得让他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周聿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房租……我会算给你。还有,水电费……”
“房租?”
江柔抱起手臂,踱步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看他,眼神里满是戏谑,“周聿,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
“我说了,这是投资。”
她的手指,轻轻点上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那微凉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投的,是你这个人。所以,你的吃、穿、住、行,从今天起,都属于‘投资成本’的一部分。”
她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当然,如果你非要付房租,也不是不行。”
周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多少?”
江柔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她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用你自己来付。随叫随到,任我差遣。这个租金,你付得起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周聿的脸,再次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狼狈地别开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呵。”江柔发出一声轻笑,首起身子,气定神闲地说,“看来是付不起了。那就乖乖闭嘴,接受我的安排。”
她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行了,我很累,要去洗澡睡觉了。你自己随意,别把我家拆了就行。”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主卧。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周聿一个人,和窗外沉默的夜景。
他拖着行李箱,机械地走向客房。
推开门,里面的布置同样是极简风格,一张柔软的大床,干净的床品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浴室里,全套未拆封的男士洗漱用品整齐地摆放着。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却也像一个精心布置好的牢笼。
他冲了个澡,换上自己带来的皱巴巴的T恤,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天花板上的射灯光线柔和,空气里是陌生的香气,身下是柔软得不像话的床垫。
这一切都比他那个十平米的、漏风的、散发着霉味的出租屋好了千百倍。
可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拔光了羽毛的鸟,被圈养了起来。
而那个圈养他的人,叫江柔。
他想起她给他系安全带时靠近的脸,想起她用手指点着他胸口说“这是投资”时的眼神,想起她在他耳边低语时那暧昧的语气……
周聿烦躁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