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福利院生锈的铁门上敲出密集的鼓点，林小梨攥着门把手，掌心的汗渍渗进1998年的刻痕里。铁门纹丝不动，锈迹在雨水冲刷下泛着暗红，像极了她试镜失败后收到的拒信印章。她杏眼圆睁，望着剥落的墙皮上模糊的向日葵涂鸦——这是她作为十八线小明星跑遍的第三处“灵感采集地”，顾寒舟说“破旧场景更能激发演技”，却没告诉她，这片涂鸦下埋着十九年前的契约封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砸在永远别在胸口的向日葵胸针上，针尖硌着锁骨，背面刻着的“梨”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顾寒舟的西装袖口扫过她手背时，草莓手链的银链突然卡住她腕间的月牙形伤疤。“六岁抢糖被铁门夹的，记得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浸在雨里的雪松，指腹轻轻划过疤痕边缘的细纹。林小梨猛地抬头，撞进他墨色的瞳孔里——这个总在办公桌抽屉第三格藏着草莓润喉糖的男人，此刻睫毛上挂着水珠，映出她耳钉的倒影。记忆闪回入职首日：他盯着她的胸针失神了三秒，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胸针该换了”，而他办公桌上的糖纸铁盒，盒盖缝隙里正卡着半张相同咬痕的糖纸。
储藏室的蛛网在手电筒光里泛着银蓝，第三块砖下的铁盒沾着焦黑的泥渍。顾寒舟撬开盒盖的动作顿住，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盒内没有婴儿脚印，只有半张糖纸，背面用蜡笔写着歪扭的“舟梨”，咬痕与林小梨口袋里那张用透明胶带粘了十七次的糖纸严丝合缝。“1998年6月17日，我看见有人往这里塞文件。”他指尖抚过盒身焦痕，突然停顿——焦痕边缘有清晰的指甲划痕，和她日记本里“苏晚晴老师”西个字的笔锋一致。
“顾总，张经理带记者围过来了！”周然的对讲机电流声刺破寂静。林小梨猛地抬头，窗外闪光灯连成光网，张经理西装口袋里的草莓挂绳随着推搡晃出刺眼的红。绳结处缠着焦黑的线头——和她在第7章监控录像里看到的、缠绕着灰烬的挂绳一模一样。上周茶水间的画面突然清晰：这个总把“十八线”挂在嘴边的行政经理，曾用钢笔尖挑起她的草莓耳钉冷笑：“顾总收藏的那对可是意大利手工，你这仿款戴起来不嫌磕碜？”此刻那枚刻着“梨”字的耳钉正硌着背包夹层，与铁盒内盖用指甲刻的“舟”字隔着布料发烫。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林小梨的手机突然震动。黑客发来的不是DNA报告，而是段扭曲音频：“想知道草莓糖的真相？带上苏晚晴给的耳钉和钥匙，来旧福利院钟楼。”附件截图里，“1998儿童契约登记表”表头的“顾舟”“林梨”签名刺痛眼球——那是顾寒舟被顾家接走前的名字，也是她藏在日记本扉页、用口红描了三遍的曾用名。
“他们要的不是血缘，是信物。”顾寒舟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两人手背上的月牙疤按在一起。雨水顺着他微卷的睫毛滑落，滴在相贴的疤痕上：“十九年前你蹲在积水里哭，说‘舟舟哥哥的疤和梨梨的一样’，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他的指腹擦过她疤痕凸起的纹路，“苏晚晴老师说，相贴的伤疤是契约的印章。”林小梨的心跳漏了半拍，雪松气息里突然混进清甜的草莓味——是他西装内袋里的润喉糖铁盒在共振，和她背包侧袋里的火焰钥匙遥相呼应，钥匙柄的纹路正硌着她的腰线。
远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林小梨望着糖纸焦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顾寒舟办公室偷看到的糖纸铁盒——盒底同样刻着“1998.06.17”，而电脑日历标注着“福利院改建工程招标日”。张经理的声音从对讲机渗出：“记者想问您和林小姐是否为兄妹关系，是否涉及......”顾寒舟猛地掐断通话，将铁盒塞进她背包深处，指尖在她腰侧停顿半秒：“铁盒里的收据边角有草莓印章，可能是二叔挪用捐款的证据。”
记忆碎片突然拼接完整：六岁那年暴雨天，苏晚晴老师蹲在走廊里，用草莓护手霜在她手背上画向日葵：“舟舟和梨梨要做永远的糖果守护者，等你们长大，就能用糖纸打开真相。”此刻顾寒舟手腕的草莓手链与她糖纸齿印共振，仿佛十九年前的积水再次漫过脚踝，而储藏室墙壁的涂鸦里，向日葵花墙下的铁盒图案正与她设计稿里的火焰钥匙严丝合缝，钥匙孔形状像极了苏晚晴老师耳钉的轮廓。
钟楼指针滑向九点，黑客的消息再次弹出：“再不来，星途地下室的铁盒就永远打不开了。”顾寒舟牵起她冲向暴雨，两人相贴的伤疤在闪电中连成完整的圆。刚坐进车里，林小梨摸向耳垂，却发现右边耳钉不翼而飞——耳垂上只有细微的血痕，像被谁强行扯下。后备箱突然传来“哐当”异响，她猛地回头——原本装着半张糖纸的铁盒不知何时被替换，新铁盒上刻着熟悉的火焰纹路，盒盖缝隙里露出半张糖纸，背面用口红写着：“你的耳钉在我手里——糖果小偷留。”
暴雨中，钟楼的灯光次第熄灭，宛如被无形的手掐断呼吸。林小梨的手机疯狂震动，不是消息弹窗，而是陌生来电——备注“星途地下室”的号码传来电流杂音，背景音里混着《草莓糖之歌》的童谣，和她藏在行李箱底部的录音带旋律分毫不差。顾寒舟猛地踩下油门，后视镜里张经理的车己堵死出口，而他西装内袋的糖纸铁盒突然发烫，与林小梨背包里的火焰钥匙碰撞出细微的火花，火花在黑暗中连成草莓与向日葵的图案。
“梨梨，”他突然喊出那个被时光掩埋的名字，方向盘上的指节泛白，“他们知道我们是契约守护者。”此刻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扫不开前挡风玻璃上的水雾，而车载电台突然自动切换，播放的不是新闻，而是十九年前福利院广播里循环的童谣：“草莓糖，甜又香，藏着秘密不能讲......”林小梨望着窗外暴雨，突然想起苏晚晴老师临终前塞给她的纸条：“当草莓与向日葵共鸣时，去找钟楼第三块砖下的钥匙。”
（第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