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
“他怎么如此对我吕家！”
吕氏猛地坐了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另一边，朱允炆也被这闹哄哄的场面吵醒了。
他揉着发昏的脑袋，听着周围的哭喊，一时间还有点懵。
“母妃，外公，这是怎么了？”
“允炆！”
吕氏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你舅舅……被你皇爷爷给杀了！”
朱允炆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什么？”
他自幼熟读圣贤书，满脑子都是仁义道德，君臣父子。
“不可能！皇爷爷最是仁德，怎会无故杀人！定然是那些奸臣蒙蔽了圣听！”
少年人热血上涌。
“我要去找皇爷爷评理！”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要去奉天殿找朱元璋理论一番。
“殿下不可！”
吕本吓得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腿。
开什么玩笑？
现在去找陛下评理？
那不叫评理，那叫送人头！
“殿下！陛下正在气头上，您现在去，只会火上浇油啊！”
齐泰也赶紧上前劝阻。
“是啊殿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方孝孺抹了把眼泪，也跟着说道。
朱允炆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按了回去，急得满脸通红。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舅舅枉死吗！”
“放开我！”
吕氏看着自己天真的儿子。
又看了看这群只会哭哭啼啼的“肱股之臣”，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指望这群人，黄花菜都凉了。
“都别吵了！”
她厉声喝道。
整个暖阁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位太子妃。
吕氏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是坚定。
“我去。”
“我要亲自去奉天殿问个清楚！”
她扶着宫女的手，缓缓站起身。
“陛下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我吕家的功劳，也该念在我为皇家生下了允炆！”
这话一出，吕本等人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对！娘娘去最合适！”
“陛下最疼爱皇孙殿下，定不会为难娘娘的！”
可齐泰却皱起了眉头。
“娘娘，三思啊，陛下此刻正在盛怒之中，万一……”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万一龙颜大怒，把太子妃也给牵连了，那他们这个集团可就真的彻底崩了。
“我是太子妃，是君，他是臣。君为臣子求情，天经地义。”
“我更是他的儿媳，允炆的母亲。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连我们母子俩，也要一起杀了！”
吕氏平静道。
方孝孺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上前一步，拱手道。
“正因为陛下在气头上，才更需要娘娘和殿下出面，以亲情动之，或有一线转机。”
“若是等陛下气消了，圣旨己下，一切都成了定局，那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众人顿时觉得方孝孺说得有道理。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色。
“娘娘！殿下！大喜事！”
这声“大喜事”在这满屋缟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吕本没好气地喝道。
“何事惊慌！没看到娘娘和殿下凤体有恙吗？”
小太监激动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喊道。
“是……是陛下！”
“陛下派御医来了！说是来为娘娘和殿下诊治！人……人马上就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派御医来了？
吕本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陛下……陛下还关心着娘娘和殿下！”
他激动地看向众人。
“我就说嘛！陛下只是一时之气，他心里还是有我们的！”
“一定是这样！陛下这是消气了！这是给我们台阶下啊！”
齐泰也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喜色，刚才的绝望和恐惧一扫而空。
他们完全将此举，当成了朱元璋心软的信号。
“太好了！娘娘，我们陪您和殿下一起去！”
“对！我们都去！当面向陛下请罪！”
这帮人又恢复了信心，准备组团去奉天殿“求情”。
方孝孺到底是心思缜密些，他拉住那个报信的小太监，追问道。
“来的是哪位御医？可是院使大人亲至？”
他想通过御医的级别，来判断朱元璋态度的缓和程度。
小太监被问得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
“奴才……奴才不知。”
“只听传旨的公公说，是奉旨前来，己经在路上了。”
吕本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管他是谁！只要是陛下派来的，就是天大的恩典！”
他说着，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然后对着吕氏和朱允炆，率领着身后所有官员和亲眷，黑压压地跪了下去。
“请娘娘与殿下，为我等做主！”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暖阁中回荡。
吕氏看着跪在眼前的父亲和群臣，心中百感交集。
她拉起朱允炆的手，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冰凉一片。
“允炆，我们走。”
她带着儿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东宫，朝着奉天殿的方向行去。
宫道上的青石板，踩上去带着一丝凉意，却无法冷却众人火热的内心。
在他们看来，朱元璋派来御医，就是服软的信号，是天大的台阶。
吕本更是挺首了腰杆，走在吕氏身侧。
仿佛己经预见到了自己将如何痛哭流涕地向陛下请罪，然后获得宽恕，一切重回正轨。
“娘娘放心，臣等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您和殿下分说。”
“是啊，陛下最是心疼殿下，只要殿下一开口，什么事都过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又恢复了指点江山的气势。
方孝孺虽然也跟着，但眉头却始终没有完全舒展，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宫道拐角处，果然出现了一个提着药箱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御医院的官服，正低着头，行色匆匆地朝这边赶来。
“来了来了！”
吕本眼睛一亮，连忙加快了脚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可是院使大人当面？下官吕本，有礼了！”
他准备先声夺人，给足对方面子，也好让对方在陛下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