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父来的第三天傍晚，庄超英正趴在桌上做题，大姑父端着杯茶走过来，忽然指着他练习本子上的句子：“超英，这句‘I am ambitious to pass the exam’，语法没毛病，但听着有点硬。”
庄超英抬头：“姑父，是不是用词不对？我总记不住‘ambitious’该咋用。”
“不是不对，是太书面了。”大姑父拉过把椅子坐下，“你平时跟学生说‘我想考上大学’，不会说——我有考上大学的雄心吧？英语也一样，日常对话说——I’m determio pass……，听着更自然。”
庄超英赶紧改过来，笔尖在纸上沙沙响：“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上次听公开课，英语老师说句子得‘顺嘴’。”
“就是这个理。”大姑父翻了翻他的单词本，“你这单词记得挺勤，就是……”他指着“delicious”旁边的注释，“［美味的，好吃的］，为啥不写个例句？比如——The braised pork my wife cooked is delicious，结合你熟悉的事，这样你记得才牢。”
这时大姑端着盘西瓜进来：“你俩别光说英语，歇会儿。超英啊，你姑父昨天还跟我说，看你写报告到半夜，考研的题都得等后半夜做？”
“嗯，白天学校事多。”庄超英拿起块西瓜，“一般晚上十点到十二点看书，就是效率不高，背单词老忘。”
大姑父啃着西瓜笑：“我观察你三天了，发现个规律——你早上六点到七点脑子最灵，给学生讲题时思路特别清。不如把记单词挪到这时候试试？”
庄超英愣了：“早上？我怕熬夜太晚起不来……”
“起不来就调闹钟。”大姑父放下瓜皮，“我给你拟了个表——早上读二十遍最近学的短文，记三十个单词，配例句；中午饭前看篇短文，就看教育类的英语通讯稿，你熟，午休听三十分钟外语新闻；晚上做五道题，不用多，贵在天天练。”
黄玲端着洗好的葡萄进来，听见了就笑：“姑父这是把超英的作息摸透了？连他早上记忆最好都知道。”
“前天早上去买油条，看见他在院子里背教材，声音洪亮得很。”
大姑父指着庄超英的习题册，“你这做题习惯也有意思，总爱先把题干里的生词圈出来，其实可以试试先通读一遍，像猜谜语似的，说不定能蒙对一半意思。”
庄超英摸着后脑勺笑：“您连这都注意到了？我总怕错过关键词，就想先扫清障碍。”
“障碍是扫不完的。”大姑父拿起他的通讯稿，指着篇报道里的“stratified teag”：“这词你认识吧？”
“分层教学！”庄超英立刻接话，“我天天跟老师们说这个。”
“这不就结了？”
大姑父用笔把词圈起来，“把生词和你熟悉的事绑在一起，比孤立记强。比如［ambitious］，你就想——我对办好分层教学很有决心，这么记，忘得慢。”
庄超英看着大姑父在通讯稿旁写的批注，忽然明白——这三天里，姑父没提过一次“我教你”，却把他说话的习惯、记东西的毛病、甚至每天什么时候最清醒，都摸得清清楚楚。
“姑父，您这计划……”他看着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时间表，眼眶有点热，“比我自己琢磨的靠谱多了。”
大姑父拍他肩膀：“我当年给外交部写发言稿，也得先摸清领导的说话调调。教英语跟这一样，得对症下药。你呀，就按这表来，保准比瞎使劲强。”
窗外的月光落在习题册上，庄超英拿起笔，在“ambitious”旁边补了句：“I’m ambitious to run the school well and pass the exam——庄超英。”
笔尖划过纸面，比平时踏实多了。
一个月后的早饭桌上，庄超英正对着通讯稿念句子，大姑父忽然抬手：“停，这句——The stratified teag has improved students’ grades，比上周顺多了，尾音没再卡壳。”
庄超英有点不好意思：“我照着您说的，每天早上对着镜子练20遍。”
“不光是练，是你真懂这意思了。”大姑父喝着粥，“上次你念这句，跟背书似的，今天听着带点劲儿——就像你跟老师说［咱这分层教学真管用］时那股子气。”
大姑剥着鸡蛋笑：“我昨儿还听见你在厨房跟阿玲说英语呢，问她——Is the braised pork ready，虽然简单，可敢开口了就是进步。”
“可不是嘛，”黄父插了句，“前儿超英写报告，还跟我说——这学生的解题思路，跟姑父教我记单词的法子一个理，都得找窍门。”
大姑父放下筷子，指着庄超英的单词本：“你这例句也越写越实在了。看这句——The shrimp roe dried fish Aunt Zhang made is delicious，比你一开始写的——The food is delicious强多了——有鼻子有眼的，就不容易忘。”
庄超英翻到第一页，对比着笑：“可不是，那时候净写些——The sky is blue’，自己都觉得干巴巴的。”
“学英语就像学做饭，”大姑父拿起个包子，“你不能光背菜谱，得知道放多少盐才合自己口味。你现在就摸到自己的味了——把学校的事、家里的事都揉进去，比看什么参考书都管用。”
黄玲端来新蒸的馒头：“姑父这比喻，超英准能记住。他昨天还说，现在看见张老师的教案，都能想起俩英语单词——experieience。”
“这就对了，”大姑父点头，“不用贪多，一天啃透一个词，比囫囵吞枣背十个强。你看这个月，做题时圈的生词少了一半，不是你词汇量突然涨了，是你敢猜了——这胆儿，就是最大的进步。”
庄超英咬着馒头，心里热乎乎的。
他知道，大姑父说的“进步”，不是指他背会了多少单词，而是他终于不再把英语当成隔着玻璃的“大佬学问”，敢用自己的话说、按自己的法子记了。
时间一晃到了上学期末。
大姑父和大姑回了北京，而庄超英也早己在他的辅导下，掌握了高效的英语学习方法，并真正体会到了学习语言的乐趣。
放假前的最后一次英语教学会议，庄超英走上讲台时，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
“各位老师，实不相瞒，我以前见了英语单词就打怵。”
教初二的王老师抬了抬手：“庄主任，我那班学生背单词跟背天书似的，您有啥实在招？”
“我有本《学校词典》，”庄超英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您看这个‘cooperate’，合作。”
他将小本子拿给王老师“我没写‘合作，动词’，写的是‘张老师和李老师合作带竞赛班，学生进步快’。为啥？因为这是咱眼皮子底下的事，记起来就像记‘周三早上食堂只有包子’那么顺。”
台下一阵笑。
他接着说：“还有动词搭配，别死记硬背。比如‘look forward to’，我以前总写成‘look forward’。后来想咱学校的事——学生盼着春游，不就是‘The kids look forward to the spring trip’？把词往学生身上一套，错一回就忘不了。”
“那背单词挑啥时候好？”
教初一的刘老师问。
“别等晚上啃，”庄超英往黑板上画了个太阳，“就像咱早自习，学生背课文最精神，咱也挑早上六点到七点。我现在天天这时候学，闻着食堂飘来的粥香味儿，记单词比半夜强十倍。”
他掰着手指头数：“中午饭前看篇短文，就看教育局发的那些通知，里头净是‘课堂纪律’‘作业量’，都是咱天天说的词；晚上做三道题，不用多，跟咱给学生布置作业似的，天天有这么点，比堆一摞卷子强。”
后排的张老师点头：“可不是嘛，我家小子天天写五个字，比周末突击写一页强。”
“最要紧是敢张嘴，”庄超英把本子合上，“咱教孩子数数，不会让他们背熟加法表再掰手指头；学英语也别等‘准备好’了才说。就像校门口卖冰棍的问‘要奶油的还是红豆的’，没人会说‘请提供品类选择’——怎么顺嘴怎么来，错了改呗，跟咱聊天一样。”
他在黑板上写了行字：“想说‘学生听懂了’，不用拽文说‘The students have prehehe tent’，就说‘The kids get it’。就像咱跟家长说‘您家娃听明白了’，比‘令郎己掌握相关知识点’实在，对不？”
话刚落音，台下的掌声差点掀了屋顶。
教导主任站起来拍他肩膀：“超英这法子，把英语拽到了咱学校的操场上、课堂里，听得懂、用得上！下学期就按这思路搞个兴趣小组，让你带个头。”
散会时，好几个老师围着要借他的“学校词典”。
庄超英笑着递过去：“尽管抄，记得多写咱学校的事——比如‘花坛里的月季开了’，比啥范文都好记。”
走出会议室，操场上传来学生的笑闹声。
庄超英摸了摸兜里的小本子，最新一页写着：“英语这东西，跟咱教书一样，接地气了才活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