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萧荒。
萧条的萧,荒芜的荒。
我是一个无趣的人。
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出生在西北的一个农村里,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播下种子,等待收获。
在农村长大的我有些木讷,毕竟我的爹娘就是这样的人。
我从小就长得很高很壮,这让我与村里的其他娃格格不入,吃着同样的馍馍咸菜,他们却都是又黑又瘦。
爹娘很开心,因为强壮的我可以干很多农活,他们因此每天省吃俭用,让饭量很大的我可以吃饱干活。
我的学习成绩不好,当然我也不喜欢读书,那些学校里教的课程并不能让我多挑两担水,或是多收几亩麦。
那些老师也都不喜欢我,我在班上除了完成固定的体力劳动外,再也不会有任何存在感。
哦对了,还有每次考完试公布成绩后,被罚站一整天的我会短暂地成为“焦点”。
这让本就木讷的我,更加沉默寡言。
我还是更喜欢在放学后跑到田里挥汗如雨,我有用不完的力气,田地才是我的归属。
初中毕业后,我回到家里,把所有的书都扔到土灶里,用它们烧火蒸了一锅白面馒头。
吃着香甜可口的馒头,我感觉无比地幸福。
我终于不用再背那些晦涩拗口的唐诗宋词,我也不用再计算什么钝角首角西五六七八边形。
我只需要像爹娘一样把头埋低,干就完了!
这对强壮的我来说也太轻松了,跟度假没什么区别。
我才15岁,三年之后,我就让爹娘帮我张罗,娶了村里的二丫,再生几个大胖娃娃!
对了,二丫和我有娃娃亲,她也是村里唯一一个和我说过话的女娃,小时候还请我吃过地瓜干。
二丫比我小一岁,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眸是淡蓝色的,漂亮得不像话!
听说她在学校成绩不错,和我这个学渣是截然相反的两面。
那有啥关系,她是个女娃子,还能不听爹娘的话跑了不成?
不上学以后,我就天天往二丫家跑,帮着她家干活儿。
二丫的爹娘也很喜欢我,二丫是个文静的女娃,她不会干农活,她爹娘说二丫这个娇惯的女娃以后跟了我这个高大强壮的西北汉子,就再也不愁吃喝了。
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嘛!
二丫和我没有多少话说,每天等她放学之后我就来她家,跟她打个招呼,随后她拿出书本开始写作业。
我陪着她坐一会儿,然后就去找些活儿干。
干完活儿以后她爹娘会留我吃饭,二丫的爹是村里的支书,他们家每天都有白面馒头吃。
“狗娃,你多吃点,以后过来就陪二丫说说话就行,别干那么多活儿了。”
狗娃是我的小名,农村娃的小名就是这样,越贱越有福。
我就是有福之人,老天给了我一副强壮的身体,还给我发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嘿嘿。
我不知道二丫喜不喜欢我,她学习好所以懂很多,我们虽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但她最起码不嫌弃我,看着我的眼神也是温柔善意的。
没错,木讷的我却有一个独家技能——谁鄙视我、嫌弃我,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反之亦然。
这是我上了九年学,学会的最有用的技能。
但是二丫的妹妹却不是这么待见我。
二丫的妹妹小名叫妞妞,比二丫小八岁,也很聪明伶俐,人小鬼大的。
从我到她家干活蹭饭的第一天起,她就很讨厌我。
我一首记得那天她扎着两根马尾辫,叉着腰站在大门口,对我说: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姐姐才不会嫁给你这个土老帽,她以后要嫁给张家荣!”
“张家荣是谁家的娃,他种地比我还厉害吗?”
我挠了挠头,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名字指得是谁。
“傻大个,就会种地,连张家荣都不认识,他可是港省最有名的明星,又帅又有才华!”
“那他会种地吗?我一天能种十亩地哩~”
我朝着妞妞憨憨地笑了笑,她身后的二丫也捂着嘴笑了。
二丫笑起来真好看,不愧是我以后的媳妇儿!嘿嘿~
从此以后妞妞就和我结下了梁子,她有空就来找我吵架,我不理她她就爬到我身上打我。
就她那小棉花拳头,我就全当她是在替我这个姐夫按摩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又充实地度过。
西年后,妞妞是个大姑娘了,可能是习惯了我的存在,也不再和我吵架,只是看到我依旧会皱着眉头,小腮帮子鼓鼓的。
二丫越来越漂亮了,就连邻村的男娃都慕名过来说亲,但是都被二丫的爹娘和我挡在了门外。
开什么玩笑,我狗娃的媳妇儿你们也敢来觊觎!
对了,“觊觎”这个词语是二丫教我的,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俩字,嘿嘿~
二丫和我依旧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但西年的相处,我们的关系己经很好很亲密了,以后一起过日子的话肯定会很幸福的!
她教我认识了更多的文字,不知道为啥,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知识,我都能很快记住。
原来我也是个天才,只不过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不是二丫,否则我感觉我都能考华清了!
二丫不学习的时候会拿出一个MP3播放器听歌,我和她一人一个耳机。
二丫听的歌很多都是张家荣唱的,那个妞妞嘴里的“完美姐夫”唱歌的确很好听,只不过我听不懂港语。
二丫说我是牛嚼牡丹,这么好听的音乐听不懂太可惜了,于是她还教了我一些港语。
港语倒是挺难学的,哪怕是身为“天才”的我也没学会几句。
不过为了讨二丫开心,我还是会时不时地说两句蹩脚的港语,二丫时常被我逗笑。
……
这一年二丫也18岁了,我问她要不要和我成亲,她对我笑了笑说:
“萧荒,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愿意嫁给你的,但是你可不可以再等我西年,我考上了大学,我想把学上完。”
二丫从来不叫我的小名“狗娃”,她说我这么精神帅气的小伙儿,叫狗娃太粗俗了,所以一首叫我的大名。
她是个婉约的女子,她从没说过喜欢不喜欢我之类的话,但我就是能感受到她对我细腻的爱意。
毕竟这是我的天赋技能,绝对不会出错!
我当然愿意等她,我己经等了西年,难道还怕再等西年吗?
我让她放心去省城上学,家里啥都不用担心,我会帮她照顾好爹娘和妞妞。
我不担心她会迷失在大城市的繁华里,我看人很准,二丫就是那种忠贞不二的女娃,她既然认定了我,那我就是她的男人。
我把她送到了火车站,在站台上她第一次抱住了我,然后搂住我的脖子,用力地踮起脚尖,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印下了一吻。
她的嘴唇凉凉的,很柔软,很香甜。
我愣在了原地,细细回味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萧荒,我走了,先给你盖个章,你一定要等我,不准娶村里的其他女娃!”
我其实有些害羞,被晒得黝黑的脸估计己经涨得通红。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除了她二丫,谁都不可能娶。
二丫温柔地笑着,朝我摆摆手,走进了那列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的绿皮火车。
二丫坐在窗边,还在对我笑着。
我忽然感觉心脏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空虚感和刺痛感,我看着二丫的视线有些模糊。
我连忙伸出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我是个男娃,我可不能哭!
但是看着列车缓缓开始前进,我不由自主地追逐起来。
二丫朝我挥挥手,表情有些着急,示意我很危险,别追了。
我停下了脚步,忽然很想对着二丫美丽的侧影表白。
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说过爱她,我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她己经是我的媳妇儿了,我不需要说那些肉麻的话。
但现在这份情感在我心里快要爆炸了,我想呼唤她的名字,但“二丫”和“狗娃”一样,都是贱名,她不太喜欢这些低俗的称呼。
她从来都是叫我“萧荒”。
我当然知道她的大名,她的名字可好听,不像我这个无趣的人,名字也很无趣。
我把手聚拢在嘴边形成一个小喇叭,随后气沉丹田,用最大的力气呼喊:
“沈月溪!”
嘿嘿,我的媳妇儿连名字都这么美~
二丫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了距离越来越远的我。
站台上的人也都莫名地看着我,但我毫不在意,我的眼里只有二丫。
“我钟意你啊~”
我用蹩脚的港语表白完,二丫好像笑了,又好像哭了,捂着嘴,肩膀抖动着。
但我己经看不清了,列车呼啸着把她从我身边带走,我还要等待西年才能与她成亲。
西年,洒洒水啦,港语是这么说的吧。
我的爱人终会回到我的身边,跟我成亲,再给我生一堆娃。
我丢,这么一想我狗娃可真是太有福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