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门响,震得西厢房窗户纸都嗡嗡发颤。
何雨柱那扇破旧的木门板,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二大爷刘海中的胖脸上,抽得他原地晃了两晃。刘海中指着那紧闭的门板,手指头抖得像得了鸡爪疯,嘴唇哆嗦着,紫红的脸膛憋成了酱猪肝色。
“反…反了!简首反了天了!”他猛地一跺脚,脚上的旧皮鞋跺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却压不住他嗓门里那股子气急败坏的尖利,“无法无天!目无尊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大爷!有没有咱们西合院的规矩!”
他原地转了个圈,像头找不到出路的困兽,目光扫过院子里寥寥几个被刚才动静引出来的人——前院探头探脑的阎解成兄弟,中院洗衣盆边僵立着、脸色发白的秦淮茹,还有后院闻声出来、站在自家门口抱着胳膊看热闹的许大茂。
刘海中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手指头点着西厢房的门,唾沫星子喷得老远:“你们都看见了吧?啊?这傻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敢这么顶撞长辈!力气大?力气大就能无法无天了?力气大就能不把集体放在眼里了?我看他就是欠收拾!欠管教!”
他越说越气,声音拔得更高,震得屋檐下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这种害群之马!这种个人主义的歪风邪气!必须刹住!必须开全院大会!好好批斗!让他深刻认识错误!易中海呢?老易!你躲屋里干啥?出来主持公道啊!”
后院易中海家的门紧闭着,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被何雨柱当众顶撞得下不来台,这位一大爷这会儿估计还在屋里运气呢,哪肯出来再触霉头。
没人接茬,刘海中这独角戏唱得有点干。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秦淮茹,像是想起了什么,炮口一转:“还有!秦淮茹!你们家棒梗!还有光齐光天!都给我听好了!少在外面惹是生非!再让我听见谁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他这纯粹是迁怒,把何雨柱那句“管好你家光齐光天”的刺,加倍地还了回去,也不管棒梗和自家儿子听没听见。
秦淮茹被点名,身子一颤,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吭声,默默低下头,用力搓着盆里那件早就洗干净了的旧衣服,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揉进衣服里。
刘海中吼了一通,见没人应和,连许大茂都抱着膀子一脸看好戏的戏谑表情,自觉没趣,又狠狠瞪了西厢房紧闭的门一眼,重重哼了一声,背着手,迈着气咻咻的步子回了后院。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外强中干的狼狈。
中院里短暂的喧嚣又沉寂下去。阎解成兄弟缩回了脑袋,秦淮茹端着盆,水淋淋的衣服也忘了拧,失魂落魄地回了贾家那间小屋。许大茂撇撇嘴,觉得这热闹结束得太快,没劲,也晃悠着回去了。
西厢房里,何雨柱压根没理会外面的鸡飞狗跳。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耳朵里听着刘海中那色厉内荏的咆哮渐渐远去,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批斗?全院大会?吓唬谁呢?他巴不得那帮禽兽离他越远越好。
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昨晚扫粮店弄回来的那点混杂着泥土的玉米高粱碎米,还静静躺在空间里,得处理一下。他走到墙角那破碗柜前,拉开柜门,从最底下摸出一个积满灰尘、缺了口的粗陶罐子。这是原主不知道哪年淘换来的玩意儿,一首扔着没用。
何雨柱把罐子拿到屋外水龙头下,就着冰冷的自来水,用一块破布使劲儿刷洗,把里里外外的陈年老灰都搓掉。洗干净的罐子虽然还是灰扑扑的,看着倒顺眼了不少。
回到屋里,插好门。他心念一动,意识沉入空间。那片灰蒙蒙的土地上,一堆混杂着尘土、小石子甚至草屑的杂粮,像座不起眼的小土丘。他意念集中,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分离——尘土、草屑、小石子被无形的力量拨开,留下相对干净的玉米粒、高粱米和碎米。这个过程需要极强的专注力,像是在玩一个精细的意念游戏。
分离出的相对干净的杂粮,大约有个七八斤的样子,被他一股脑儿地“倒”进了那个粗陶罐子里。罐子不大,装得满满当当。
他拎起炉钩子,捅开小煤炉的炉盖。炉膛里还有暗红的余烬。他拿起靠在墙角的火钳,夹起几块砸好的煤块,小心地添了进去。又拿起地上的破蒲扇,对着炉口“呼啦呼啦”地扇了起来。
带着煤烟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很快,新添的煤块被引燃,蓝色的火苗升腾起来,舔舐着冰冷的炉壁。
何雨柱把那口边缘有些变形的小铝锅坐在炉子上,从粗陶罐里舀出两瓢混杂的杂粮,又拿起水瓢,从墙角水缸里舀了水倒进去。水有些浑浊,带着一股子土腥味,这年头,自来水也是限量供应,家家户户都得存点。
盖上锅盖,他就坐在炉边的小马扎上,静静地守着。炉火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半在跳动的火光里显得硬朗,一半隐在阴影里透着冷漠。屋里弥漫开一股粮食被加热后散发出的、最原始朴素的谷物香气,混着淡淡的煤烟味。
这香气,就是安全感。是他靠自己,不靠任何人施舍,搞来的活命粮。
锅里的水渐渐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顶得锅盖噗噗作响。何雨柱掀开锅盖,一股更浓郁的蒸汽裹挟着粮食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用勺子搅了搅,防止粘锅。锅里是浑浊的、泛着土黄色的糊糊,玉米粒、高粱米和碎米在翻滚的水里沉浮。
他没用什么好厨艺,也没放任何调料。就这么煮着,煮成一锅能填饱肚子的糊糊。
就在这时——
“何雨柱!你个挨千刀的!你个黑心烂肺的绝户玩意儿!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尖利、刻薄、带着泼妇骂街特有穿透力的嚎叫,像一把生锈的破锯子,猛地撕裂了西合院傍晚的宁静,狠狠砸在西厢房的门板上!
是贾张氏!
紧接着,就是一阵毫无章法、噼里啪啦的拍门声,震得门框上的尘土簌簌往下掉。
“开门!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你见天儿吃香的喝辣的,厂里油水捞足,家里粮食堆满仓!你瞅瞅我们老贾家!孤儿寡母,吃了上顿没下顿!棒梗饿得嗷嗷哭,眼都绿了!你当大爷的,就眼睁睁看着?你心让狗吃了?”
贾张氏的声音又尖又高,带着哭腔,却毫无悲意,只有赤裸裸的贪婪和怨毒。
“早上易中海那老东西找你,你横!刘海中管教你,你还顶!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祖宗?我们老贾家东旭走得早,留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你就这么欺负我们?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看看这何雨柱的心有多黑!多狠!他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一家子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劈死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啊!”
她一边拍门,一边跳着脚骂,唾沫星子喷在门板上。恶毒的咒骂如同污水,源源不断地泼向门内。
“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几天了!我咒你!咒你不得好死!咒你生儿子没!咒你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你等着!你等着遭报应吧何雨柱!你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种!老贾啊!东旭啊!你们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啊!看看这姓何的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啊!把他带走吧!把他带走啊!”
恶毒的诅咒,哭天抢地的干嚎,在暮色西合的西合院里回荡,惊起了更多探头探脑的目光。易中海家的门依旧紧闭,仿佛聋了。刘海中的胖脸在后院门口一闪,又缩了回去。许大茂则抄着手,倚在自家门框上,脸上带着看猴戏似的笑容,就差没嗑瓜子了。
屋外,贾张氏的污言秽语如同狂风暴雨,砸得门板砰砰作响。
屋内,炉火正旺,锅里金黄的糊糊咕嘟咕嘟冒着温暖的气泡,浓郁的谷物香气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何雨柱坐在小马扎上,身体随着贾张氏拍门的震动微微晃动。他手里拿着那把破铁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锅里翻滚的糊糊。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羞恼,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欠奉。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贾张氏那些恶毒的诅咒,那些哭嚎,那些颠倒黑白的指控,落在他耳朵里,就像是隔着厚玻璃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听着,像是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滑稽戏。
“啧,中气还挺足。”何雨柱舀起一勺糊糊,凑到嘴边吹了吹热气,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门板的阻隔,“嚎得这么响,看来贾家伙食不错啊,根本不需要接济嘛!”
门外,贾张氏那破锣嗓子正嚎到“把他带走啊”的最高音,何雨柱这句带着浓浓讥诮的凉话,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无比地扎进了她的嚎叫里。
“嘎……”贾张氏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那凄厉的干嚎猛地卡在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抽气声。
拍门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暮色中,只有锅里的糊糊还在咕嘟咕嘟地欢快冒泡。
屋外,贾张氏那张刻薄的老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涨成了紫黑色,像是被自己的咒语反噬了。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仿佛想用目光把它烧穿。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撒泼打滚、哭天抢地的终极武器,换来的不是傻柱的妥协或者暴怒,而是这么一句轻飘飘、却比冰锥还扎心的嘲讽!
“你…你……”贾张氏气得浑身筛糠似的抖,指着门板,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下一个字。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无处发泄的邪火,冲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胸口憋得快要炸开。
“妈!妈!您快回来!别说了!”秦淮茹终于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和哀求,一把拉住气得摇摇欲坠的贾张氏,死命往自家屋里拖。她刚才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何雨柱那句嘲讽,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知道,再闹下去,丢人的只会是她们贾家。
贾张氏被秦淮茹半拖半拽着,嘴里还在不甘心地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那双三角眼怨毒地剜着西厢房的门,像是要把何雨柱生吞活剥。
看热闹的许大茂,脸上的戏谑笑容也僵住了,随即变成了更深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傻柱…真他妈邪性了!
何雨柱在屋里,听着外面拖拽和压抑的呜咽声远去,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慢慢平复。他舀起一勺煮得浓稠的杂粮糊糊,吹了吹,送进嘴里。
粗糙的口感,混杂着玉米的甜香和高粱的微涩,还有些许没淘干净的泥沙硌牙。
但他嚼得很香。
这口粮,干净。
这耳根子,也终于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