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日的余烬彻底冷却,只在地平线留下一抹挥之不去的、如同陈旧铁锈般的暗红。冰冷的月光穿透稀薄的尘埃云,将死寂的沙海染成一片银灰色的荒原。呼啸的风沙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哀歌。
归墟荆棘女皇与阿蛮,如同两尊从地狱熔炉中淬炼而出的雕塑,沉默地跋涉在沙丘之间。女皇怀抱着那方漆奁,墨色漩涡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更时刻感知着掌心那片来自“掌经”的、冰凉而沉重的**蚀纹晶片**。阿蛮紧随其后,那条暗金色的“噬器”右臂在月光下反射着非人的冷硬光泽,荆棘蚀纹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细微的能量涟漪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异样感。她眼中的空洞并未消散,只是被一种野兽般的警觉暂时覆盖。
风沙中,不时可见古城崩塌时抛射出的巨大青铜残片,半埋在沙中,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蚀源污染过的沙砾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斑块,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就在她们绕过一座被风蚀得如同怪兽獠牙的岩山时,女皇的脚步蓦然停顿。墨色漩涡的眼眸锁定了前方沙谷底部一处异常的能量波动——微弱、紊乱,却带着一丝熟悉的…**秩序银光与荆棘蚀纹的混合气息**!
“键盘?” 女皇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两人迅速靠近。
沙谷底部,一个扭曲变形的、由无数活性蚀纹藤蔓交织而成的**茧状维生舱**半埋在沙砾中。藤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晶(归墟冻火残留),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正是键盘!
维生舱的状态极其糟糕:
* 舱体多处破裂,被狂暴的沙粒侵入。
* 构成舱体的蚀纹藤蔓黯淡无光,许多地方呈现出焦黑的碳化痕迹(伪日能量冲击),另一些则被暗紫色的蚀源污染侵蚀,正缓慢地坏死。
* 舱内键盘的身体被一层半凝固的、混合了蚀源浆液和某种生物凝胶的物质包裹,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他额头那道荆棘蚀纹印记,此刻正以极其微弱的频率闪烁着,仿佛在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生机。
最令人心悸的是,键盘的**整条左臂**,从肩部开始,己经完全**蚀化**!呈现出与阿蛮右臂相似的暗金色金属质感,但更加粗糙、不稳定,表面覆盖着疯狂扭曲、如同电路板短路般的荆棘蚀纹,正不受控制地逸散着细小的暗紫色电火花!这条蚀化手臂与他身体的连接处,皮肤呈现出撕裂状的紫黑色坏死,显然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还活着…但很脆弱。” 女皇的声音低沉。她能感觉到,维生舱的核心——那由她意志和荆棘王座秩序之力构筑的蚀纹网络——正在伪日冲击和蚀源污染的双重侵蚀下迅速崩解。键盘自身脆弱的生命之火,全靠这濒临崩溃的网络和那条失控蚀化臂中狂暴的能量在勉强吊着。
“需要…稳定…转移。” 女皇伸出右手,掌心墨色漩涡旋转,一股混合了秩序银光与归墟冻火的能量轻柔地注入维生舱核心的蚀纹节点。
濒死的藤蔓发出一阵低微的呻吟,表面的冰晶增厚了些许,暂时遏制了蚀源污染的蔓延,也让键盘额头的印记闪烁稍微稳定了一瞬。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远处沙丘上,几点微弱的光芒划破夜色,迅速靠近。光芒中,一个穿着磨损严重野外考察服、戴着防风镜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正是**秦川**!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风尘仆仆、装备精良的队员(阿蛮带来的雇佣兵残余)。
“女皇!阿蛮!” 秦川的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疲惫和看到她们后的如释重负。当他看清沙谷底部的景象,特别是维生舱中键盘那副惨状和失控的蚀化左臂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老天爷…键盘他…还有阿蛮你的手?!” 秦川冲到近前,震惊地看着阿蛮那条同样非人的右臂,又看向维生舱,最后目光落在女皇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此地…不宜久留。” 女皇打断了他的震惊,“伪日残留…司辰注视…需…安全据点。”
秦川猛地回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指挥队员:“快!把折叠担架展开!小心轻放!注意那些藤蔓和…那条手臂!别碰!” 他迅速从随身的厚重背包里取出几枚刻画着复杂傩纹的木符和一小罐散发着草药清香的朱砂,开始在维生舱周围布置一个简易的**傩仪安魂阵**,试图暂时安抚狂暴的蚀能,稳定键盘的生命磁场。
在秦川傩仪和女皇归墟之力的双重加持下,键盘被极其小心地抬上担架。当队员试图触碰那条失控的蚀化左臂时,手臂上的荆棘蚀纹猛地一亮,一股细小的电弧窜出,将队员的手套瞬间灼穿!
“别动它!” 阿蛮低喝一声,上前一步。她的“噬器”右臂无意识地散发出一种威压,键盘那条失控的左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狂暴的电弧瞬间收敛,蚀纹的搏动也平缓了一些,仿佛遇到了更高阶的同类而本能地臣服。这一幕让秦川瞳孔微缩。
在秦川的带领下,一行人顶着风沙,艰难跋涉了数小时,终于抵达一处隐藏在一线天般的风化岩壁后的**小型绿洲据点**。这里有几顶加固帐篷、简易的太阳能设备和一个由天然岩洞改造的、相对稳固的**临时实验室**。这是秦川根据林晚父母笔记中关于扜泥古城外围补给点的模糊记载,提前建立的备用营地。
将键盘安置在实验室最里侧的隔离平台上后,秦川立刻投入工作。他连接上生命监测设备,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微弱得让人心颤。他熟练地调配着各种药剂(中和蚀源污染的、稳定神经的、促进细胞再生的),同时将几枚特殊的玉质傩符贴在键盘的额头、心口和蚀化左臂的连接处,口中念念有词,古老的傩仪咒文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试图压制蚀能的侵蚀并唤醒其生机。
阿蛮沉默地站在隔离平台的角落阴影里,像一尊守护的凶兽。她的“噬器”臂偶尔会因键盘左臂逸散的蚀能而微微发亮,但她强行压制着那股吞噬的本能。
女皇则坐在实验室唯一的桌子旁,漆奁置于身前。她的目光落在掌心那片“掌经”留下的蚀纹晶片上。墨色漩涡的眼眸深处,秩序银光流转,尝试着解析晶片表层那些流动的、无法理解的蚀纹符号。晶片冰凉依旧,但在女皇力量的刺激下,其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数据流闪过,像深海中游弋的发光水母,转瞬即逝,无法捕捉具体信息。
秦川忙完初步的紧急处理,擦了擦额头的汗,疲惫地走到女皇身边。他看着晶片,又看了看阿蛮和隔离舱中的键盘,声音沉重:“掌器隗嚣…伪日之核…古城湮灭…这些都在你们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键盘的情况非常危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被蚀化强行改造,那条手臂…是巨大的不稳定因素。阿蛮…” 他看向阴影中的身影,“你的手臂力量更强,但那种非人的感觉…你需要找到与之共存的方式,否则…”
他顿了顿,目光回到女皇身上,带着学者的探究和深深的忧虑:“还有这枚晶片…‘掌经’…司辰最高层的‘记录者与平衡者’…他留下这个,绝不仅仅是监视。这更像是一个…**观测端口**,或者一个…**考题**。他在观察我们如何应对这些创伤、这些异变、这些诅咒。我们的选择,将决定他下一步的‘干预’。”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微弱的嗡鸣和键盘艰难的呼吸声。
短暂的喘息之地,弥漫着消毒水、草药、蚀能微弱的腥甜以及…**沉重的、关乎未来选择的压力**。键盘在生死线上挣扎,阿蛮在人与器之间徘徊,女皇则握着一枚来自终极对手的、冰冷而神秘的“眼睛”。
归途的终点,并非安宁,而是更深邃的荆棘迷宫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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