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白光,冰冷的粘液,瘸老七那镶嵌在怪物囊泡上的、狞笑着的扭曲头颅……所有的一切,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在林晚猛地坐起的瞬间,轰然崩解!
“呃啊——!”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她的喉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真实的寒意。眼前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昏暗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苍白的线。
是梦?
一个过于真实、过于恐怖、过于……漫长的梦。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那道无法解释的灼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有暗流在皮肤下涌动。没有冰冷的异物感,没有蠕动的蚀纹,只有熟悉的、带着隐隐钝痛的疤痕。她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真实的痛感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幻痛。
“阿蛮……”她无意识地低喃,随即被自己声音里的恐惧惊到。梦境中阿蛮那只恐怖的蚀毒巨螯,那死寂的青灰脸色,还有胸口被侵蚀的双螺旋模块……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窒息。
目光扫过床头柜。那件战国蟠虺纹青铜匜,正静静地立在那里。修复完成后的它,纹路流畅,锈色深沉,散发着古老而沉静的气息。然而,在林晚眼中,它却像一头蛰伏的凶兽。昨晚修复完成时,掌心传来的那阵微弱却刺骨的嗡鸣,以及捐赠者离奇溺亡的新闻,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思绪。
那不是梦的起点,是诅咒的序章。
她踉跄着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城市刚刚苏醒,灰蒙蒙的天空下,高楼林立,车流稀疏。冰冷的现实感稍稍冲淡了梦魇的余悸,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却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上来。
那个梦……太具体了。雨师的引导、终焉之柱的毁灭、源初之地的恐怖实验室、父母的白大褂尸骸、异化的瘸老七……尤其是那句“钥匙…血…终于…成熟了…等你们…好久了…”,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粘稠的恶意,烙印在记忆深处。
这仅仅是蚀器诅咒引发的精神冲击?还是……某种预兆?某种源自她特殊能力、源自右手灼痕的、对即将到来的灾厄的感知?
“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声骤然响起,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谁会这么早来找她?她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戴着宽檐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身形挺拔,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风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子。
一股寒意顺着林晚的脊背爬升。这个身影……与梦中那个在终焉之柱前扑火、最终化为飞灰的“雨师”,在轮廓上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没有出声,屏住呼吸。
门外的男人似乎知道她在看,缓缓抬起头。猫眼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抬起手,没有敲门,而是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步伐沉稳而迅速地消失在楼道尽头,如同从未出现过。
林晚的心跳如鼓。她等了足足一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捡起地上的纸条。
纸条是普通的便签纸,上面用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写着一行字,墨迹似乎还带着一丝未干的冷冽:
“‘溺亡’非意外。青铜匜之‘债’未偿尽。欲知令尊堂之事,申时三刻,‘忘尘轩’,独往。”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画着一个极其简略、却带着某种古老韵味的符号——两滴垂首相连的水滴。
雨师!
林晚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颤抖。梦中的引导者,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他不仅知道青铜匜的诅咒,更首接点出了她父母之死!
“蚀器”的阴影,比她想象的更庞大、更迫近。那个关于毁灭、牺牲和异化的恐怖梦境,仿佛一个提前拉响的、来自深渊的警报。
她转身回到屋内,目光再次落在修复完美的蟠虺纹青铜匜上。此刻,这件古老的器物在她眼中不再沉静,它光滑的表面下,仿佛有冰冷的暗流在无声涌动,低语着未完的诅咒,等待着下一个……“偿债”的目标。
梦魇的余烬尚未冷却,现实的危机己叩响门扉。申时三刻,“忘尘轩”。她知道,踏出这一步,就将彻底卷入父母曾经探寻、并可能因此殒命的黑暗旋涡。
右手灼痕传来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从迷茫恐惧逐渐变得沉凝锐利。
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线索,她都必须去。为了父母未解的谜团,也为了从那场焚尽一切的火灾中幸存下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