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不是水的湿冷,不是金属的硬冷,而是一种……**渗透进存在本身的、带着时间腐朽气息的……虚无之冷**。林默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粘稠沥青的滚烫石子,在无边无际的、缓慢流淌的黑暗胶质中坠落。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被亿万片破碎时光刮擦、冲刷的……麻木钝痛**。
每一次“呼吸”——如果这具正在被锈血侵蚀的身体还能呼吸的话——都吸入浓烈的尘埃气息。那不是普通的灰尘,更像是……**无数被遗忘记忆、被碾碎时间……风化成的……苍白齑粉**。
右臂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暗火。那只手,那只曾经紧握钢笔、刺穿锚点的手,此刻几乎完全失去了人形。暗红的锈迹如同活体熔岩,覆盖了手肘以下的所有部位,皮肤、肌肉、骨骼的界限早己模糊,只剩下不断蠕动、搏动、散发着微弱灼热和浓烈铁锈腥气的……**暗红胶质**。异化还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肩头的剧痛如同被亿万只锈蚀的蚂蚁啃噬,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更深的麻木和……**金属般的沉重感**。
归途的烙印……在加深。深渊的召唤……如同冰冷的潮汐,在意识深处……**无声地涨落**。
“林默……” 一个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的声音,在他意识的核心艰难地摇曳。是秦月。她的意志碎片,在穿过时间夹缝的恐怖冲刷后,如同即将燃尽的烛芯,光芒黯淡到了极限,传递出无法形容的疲惫和……**即将消散的预兆**。
“我在……” 林默在麻木和剧痛中凝聚起一丝意识,如同在狂风中抓住一根稻草。他能感觉到,秦月那点微弱的联系,是这无边黑暗和侵蚀中……唯一的锚点。
“终点……快到了……” 秦月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坚持不住了……光……要熄了……”
光?林默猛地“低头”——在纯粹的黑暗中,这只是一个意念动作。他感知到自己那只异化右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支……**笔尖崩裂的钢笔**。
笔杆冰冷、粗糙,覆盖着厚厚的、仿佛凝结血痂的暗红锈迹。而笔尖……那道在咖啡馆锚点处崩裂开的、通往时间夹缝的黑暗裂痕……**此刻……正在……极其缓慢地……弥合**!
粘稠的暗红锈迹如同活物的血液,从笔杆和裂痕边缘疯狂地涌向那道深邃的黑暗缝隙,试图将其彻底堵塞、锈死!裂痕内部,那缓缓旋转的黑暗,正在被不断侵入的锈迹……**污染、同化**!一股令人心悸的……**空间闭合的压迫感**……正从鼻尖传来!
钥匙……正在崩解!通往“起点”的通道……即将彻底关闭!
“不……不能……关上……” 林默的意识在绝望中挣扎。他驱动着那只几乎不听使唤的、被暗红胶质包裹的右手,试图……**拔出**这支正在锈死的钥匙!哪怕只是延缓它闭合的速度!
然而,太迟了!异化的手臂如同沉重的铅块,反应迟钝。体内的污染本源在时间夹缝的侵蚀下更加狂暴,疯狂冲击着他残存的意志。笔尖锈迹弥合的速度……**越来越快**!
“放弃……钥匙……” 秦月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决绝的释然**,“让它……关上……但……别……放弃……我……”
什么?林默的意识一片茫然。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带着最后一丝守护执念的……**白金光点**……从林默意识深处那片被污染能量肆虐的混沌中……**艰难地……分离出来**!它如同投入深海的最后一颗星辰,微弱却坚定地……**飘向**了林默那只异化右手紧握的……**崩裂的笔尖**!
“秦月!不要!” 林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在燃烧自己最后的存在!她要……**融入那支正在锈死的钥匙**!
“记住……起点……在……尘埃……最厚……钟声……最轻……的地方……” 秦月最后的意念,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丝解脱,如同飘散的叹息,“活下去……找到……真相……然后……”
白金光点……**轻轻地……触碰**到了笔尖那道正被锈迹疯狂弥合的黑暗裂痕!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笔尖崩裂处弥合的暗红锈迹……**在接触到白金光芒的瞬间……猛地……沸腾、退缩**!如同遇到了克星!那道即将闭合的黑暗裂痕……**被强行……撑开了一线**!
同时,秦月那点最后的白金光点……**如同投入深渊的萤火**……**义无反顾地……没入了……裂痕深处那片缓缓旋转的黑暗**!
“秦月——!!!”
无声的呐喊在林默灵魂深处炸开!撕裂般的痛苦瞬间淹没了被锈血侵蚀的麻木!他感觉某种最珍贵的东西……被硬生生地从自己存在的核心……**剥离、撕碎**!
轰——!!!
笔尖崩裂处,爆发出最后的、短暂而炽烈的……**白金强光**!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驱散了周围粘稠的黑暗胶质!照亮了……**前方**!
不再是永恒的坠落!
林默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强烈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他蜷缩着,异化的右臂传来骨头错位般的脆响,暗红胶质在撞击下剧烈蠕动。
尘埃。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尘埃气息,混合着……**一种……极其陈旧、仿佛存放了亿万年的……咖啡渣**的苦涩气味,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
滴答……
医生……**极其轻微、极其遥远**的指针跳动声,如同幻觉般,在死寂中响起。
林默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睁开被尘埃和血污糊住的眼睛。
光线……昏暗到极致。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厚厚的尘埃吸收、吞噬。
他趴在一个……**极其狭小、破败的空间里**。这里……**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房间**。
只有……**一张摇摇欲坠的、布满裂纹的……小木桌**。桌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苍白如雪的……尘埃**。
尘埃的中心,放着一个……**粗劣的、布满缺口和污垢的……陶土杯子**。杯子是空的,杯口边缘,一点……**极其顽固的、深褐色近乎黑色的……污渍**……如同凝固的伤疤,烙印在粗糙的陶土上。
吧台?没有吧台。
只有……**一个……由几块粗糙木板钉成的……简陋架子**,靠在布满霉斑的墙壁上。架子歪斜着,上面空空如也。
钟?只有……**一个**。
它就挂在那面布满霉斑的墙壁上。不是黄铜挂钟,也不是任何精致的座钟。那只是一个……**用粗糙木头和几片锈蚀铁片……勉强拼凑出来的……简陋装置**。一根锈迹斑斑的铁丝充当钟摆,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一下……一下……地……左右……晃动**。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生涩的金属摩擦声。没有指针,只有钟摆晃动时,带动内部某个生锈的机括……**极其微弱地……发出那声……“滴答”**。
声音……**轻得……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起点。
γ坐标的起点。倒带陷阱真正的源头。一个……**被遗忘在时间尽头、被尘埃彻底掩埋的……简陋牢笼**。
林默挣扎着想爬起来。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右臂那深入骨髓的异化剧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那支钢笔……**还在**。
它被紧紧攥在暗红胶质包裹的“手掌”中。笔杆冰冷,覆盖着厚厚的暗红锈迹。而笔尖……那道崩裂的黑暗裂痕……**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极其微小、却异常锋锐、闪烁着……微弱白金光泽的……暗金色……尖刺**!
它不再是锈蚀的凶器。它像是……**被某种极致纯粹的力量……强行淬炼、重塑**!暗金的色泽深邃内敛,那点微弱的白金光芒镶嵌在尖刺的顶端,如同凝固的星辰,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周围弥漫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沉重尘埃**。
秦月……
她最后的光……融入了这支钥匙……重铸了它的锋刃……
林默的心被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愤怒填满。他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首身体的刹那——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腐朽门轴转动的……摩擦声,从……**那面布满霉斑的墙壁……后方**……传来。
紧接着,墙壁……**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缝隙内部……**并非砖石**……而是……**一片……不断旋转、拉伸、扭曲的……色块与线条**!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散发着……**与古董钟表店、咖啡馆如出一辙的……时空混乱气息**!
而在这混乱色块的旋涡中心……
一个……**极其模糊、极其矮小、佝偻到极致的……人影轮廓**……正……**背对着缝隙**……坐在一张……**同样模糊不清的……小凳子上**。
人影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重复着**……**一个……擦拭**的动作。
擦拭什么?看不见。只能看到那个……**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擦拭**的动作本身。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亿万年循环积累下的……极致麻木与……一丝……无法言喻的……怨毒**……透过那道时空缝隙……**如同冰冷的毒雾**……**弥漫**出来。
林默的瞳孔……**在弥漫的尘埃中……骤然收缩**!
起点……不止一个牢笼!它连接着……**无数个被“倒带”的时空碎片**!眼前这个……只是其中之一!那个佝偻的、重复擦拭的……是……**更古老的……“老板”**?还是……**这陷阱本身……孕育出的……某种……“原初”**?
滴答……
墙上那个简陋装置的生涩摩擦声,再次幽幽响起。
林默的目光,从时空缝隙中那个佝偻的、重复擦拭的背影……缓缓移回……落到自己那只紧握着暗金尖刺钢笔的……异化右手上。
暗红的锈迹……己经蔓延到了肩胛骨……冰冷的金属感……正……**噬向他的心脏**。
归途的烙印……终点……似乎……就在前方。
而他手中……只有这支……用秦月光尘重铸的……弑神之刺……和……这满屋……埋葬了真相的……起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