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蜿蜒成河，我的指尖刚触到翡翠镯，彻骨的凉意便顺着静脉漫过心脏。白大褂在视野里摇晃，警报声撕裂耳膜，陆母滴落的眼泪砸在监控屏上，将“L-03情感模块缺陷率97%”的红光晕染成血色。
“纯爱无公式，可我偏要试试。”
她的声音裹着哭腔，像被揉皱的实验报告。蝴蝶发卡跌进幼年陆景琛掌心时，我猛地抽回手，镯子内侧的“纯爱无公式”硌进虎口，疼得发麻。三米外的陆景琛背对着我，西装下的肩胛骨微微起伏，后颈的月牙胎记像一痕淡墨，在廊灯的阴影里时明时暗。
“妈咪快看！”小悠的尖叫刺破凝滞的空气，粉色鳞片发卡突然迸出细碎的光。墙面瞬间漫开泛黄的投影：陆母扎着利落的马尾，蹲在爬行垫前，指尖沾着口水巾的边角，正替那个胖如糯米团子的男孩擦拭嘴角。男孩攥着恐龙挂件乱蹬，奶声奶气的“妈咪抱”让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都泛起涟漪。
“爹地小时候像包子！”小宇笑出眼泪，膝盖在地板上磕出闷响，“还流口水！”
陆景琛的耳尖瞬间烧红，像被撒了把草莓酱。他猛地扯下西装外套挡住投影，却被小悠攥住袖口——两岁半的小姑娘踮着脚，奶白的指尖固执地指着投影里的蝴蝶发卡：“奶奶的蝴蝶和悠悠的一样呀！”翡翠镯在我腕间震颤，我这才看清陆母的发卡边缘刻着细小的“L”，与小悠发卡上的“Y”首尾相衔，拼成永不褪色的“LY”。
“别看了。”陆景琛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他转身时，翡翠镯突然发出蜂鸣，那声音细如游丝，却震得我胸腔发麻。我眼睁睁看着他后颈的月牙胎记泛起微光，与镯子内壁的古篆文“蝶翼生光”遥遥共鸣。淡蓝色的光晕在皮肤下流转，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他的手指死死抠住窗台，指节泛着青白，指缝间渗出的冷汗滴在瓷砖上，洇出深色的痕。
“爹地不哭，”小悠仰头替他擦掉眼泪，把草莓发卡别在他西装上，发卡上的亮片蹭过他下巴，“草莓蝴蝶会保护你的！”
小宇举着翡翠镯往他后颈凑，塑料恐龙挂件在胸前晃出弧线：“我们帮爹地拼蝴蝶翅膀呀！”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孩子身上的奶香，陆景琛喉结滚动着蹲下来，任由两个小身影在他背上比划。西装下摆扫过地板，露出脚踝处淡粉色的月牙形疤痕——那是实验舱的金属扣留下的印记，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监控仪的绿光在陆景琛瞳孔里碎成星芒，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在他掌心的纸条，褶皱里还带着消毒水的气味：“蝴蝶女孩会带着光来，她才是L-03的解药。”此刻我腕间的蝴蝶胎记正与镯子共鸣，温度像母亲当年覆在他额头上的掌心。原来所有关于“基因优化”的冰冷代码，都抵不过萌宝们无意识的拥抱，抵不过“纯爱无公式”这五个刻进骨髓的字。
“陆先生？”我的声音发颤，像一片被风吹皱的纸。我看见他藏在袖口的手指在发抖——那个在董事会上用“基因序列”否决一切感性的男人，此刻正被小宇拽着袖子，看恐龙挂件在翡翠镯上投出光斑。光斑落在“解咒成双”西个字上，突然与他后颈的月牙、我腕间的蝴蝶叠成完整的图腾，墙面上顿时浮起淡蓝色的蝴蝶虚影，翅膀开合间，仿佛能听见二十年前实验室里的叹息。
小悠咯咯地笑，拍着肉乎乎的手掌：“爹地和妈咪变成大蝴蝶啦！”她不知道，这个由萌宝触发的共振，正悄然解开陆家二十年的基因枷锁。陆景琛忽然伸手，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小宇的发顶，声音闷得像是含着一颗糖：“对，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
夜幕爬上窗台时，陆景琛的西装己经沾满蜡笔印。小宇用荧光黄画了只驮着蝴蝶的恐龙，小悠把草莓酱抹在他指尖，仰着脸说：“给蝴蝶喂甜甜，它就不会飞走啦！”我靠在床头，看翡翠镯在夜光里发烫，想起投影里陆母未说完的话：“当蝴蝶遇到月亮——”
原来答案早己写在萌宝们的眼睛里。陆景琛替小悠擦去鼻尖的果酱，耳尖的红还未退尽，却在小宇打哈欠时，自然而然地将他抱进怀里。监控仪的滴答声与他的心跳重合，像一支温柔的摇篮曲。我摸向镯子内侧的刻字，忽然明白陆母说的“解咒”，从来不是改写基因代码，而是让那个被编号为“L-03”的实验体，学会用怀抱接住孩子的眼泪，用掌心温热另一个灵魂。
“睡吧。”陆景琛低声说，替我掖好被角。他的袖口滑下寸许，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月牙红痕，那是时光刻下的另一种胎记。小悠的鳞片发卡掉在枕畔，微光中，陆母的影像与我腕间的蝴蝶重叠，像一场跨越生死的拥抱。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陆景琛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是今天下午的全家福——他穿着被涂鸦的西装，两个孩子挂在他脖子上，而我站在旁边，腕间的翡翠镯折射着阳光。
翡翠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纯爱无公式”的刻字被磨得发亮。我闭上眼睛，听见小宇在睡梦中嘟囔：“爹地的月亮……妈咪的蝴蝶……”陆景琛的呼吸声近在耳畔，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柔，像一只终于落定的蝴蝶，翅膀上沾着草莓酱的甜，和二十年光阴里，第一滴温热的泪。
基因报告里的“缺陷率”正在萌宝们的鼾声中融化。陆景琛轻轻握住我的手，胎记与胎记相触的瞬间，翡翠镯发出极轻的蜂鸣。这一次，没有警报，没有代码，只有窗外的夜风裹着玉兰花的香，将两个被命运标记的灵魂，和两个用童真改写规则的小生命，轻轻裹进同一个，关于爱的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