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她甚至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尘埃落定的疲惫。
也好。
她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更加用力地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冰冷的金属按钮被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红。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苏砚扶着冰冷的金属壁,踉跄着走了进去。镜面般的电梯内壁,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却因为沾染了鲜血而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红,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白色的睡袍上,手臂的位置晕开一片暗红,指间更是淋漓的鲜血。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那个依旧跪在绝望深渊里的男人。
数字开始跳动,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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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内。
死寂被电梯门关闭的轻微摩擦声打破。
傅烬寒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苏砚那句“他死了”,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反复轰鸣,将他的灵魂一遍遍凌迟。巨大的悲伤和灭顶的绝望,像沉重的铅块,将他死死钉在这片狼藉的地狱里。
“对不起……”
那三个字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他知道这轻飘飘的道歉,在她失去孩子、独自承受五年痛苦和病痛面前,苍白可笑得如同尘埃。可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苏砚离开的脚步声,虚浮、踉跄,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破碎的心尖上。他听到了电梯按钮被按下的声音,听到了电梯门滑开又关闭的声音。
她走了。
带着一身他给予的伤痕,带着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带着……她咳出的鲜血……
等等……血?!
傅烬寒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抬起了头!那双被绝望和泪水浸泡得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刚才……苏砚离开时……那剧烈的咳嗽声……还有……那是什么声音?那几不可闻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混乱的大脑!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刚才跪倒的位置附近的地板!
光洁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除了雨水、玻璃碎片和水渍,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赫然有几滴……新鲜的、刺目的……殷红!
那红色,在惨白的灯光下,红得如此惊心!如此不祥!
傅烬寒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了!
血?!
苏砚咳血了?!
刚才那剧烈的咳嗽……不是情绪激动……是……是她身体……
那个磨损的药瓶!她苍白的脸色!她比五年前更加单薄的身形!还有此刻地上的鲜血!
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那刺目的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最可怕的真相!
“不——!!!”
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从傅烬寒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吼声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比知道孩子死讯时更加剧烈百倍!千倍!
他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风,完全不顾膝盖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传来的剧痛!他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
“苏砚——!!!”
他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哭腔!他冲出门外,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惨白的灯光和他自己疯狂的回声!电梯的数字显示,己经下到了“10”!
傅烬寒想也没想,像一头彻底疯掉的困兽,转身就扑向旁边的安全通道!沉重的消防门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他一步跨下三西个台阶,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楼梯间里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滚落下去!皮鞋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刺耳而慌乱的摩擦声!
“苏砚!等等!苏砚——!!!” 他一边疯狂地向下冲,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回荡,带着令人心碎的恐慌和绝望,“别走!求你!别走——!!!”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她!拦住她!她咳血了!她不能走!她需要医生!他不能再失去她了!他不能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任何痛苦了!哪怕用锁链把她锁在身边,哪怕跪下来求她一辈子,他也绝不能再让她消失!
什么恨意,什么骄傲,什么掌控……在看到她咳出的鲜血那一刻,统统化作了齑粉!只剩下灭顶的恐惧和一种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最后一点光明的疯狂!
他像一颗失控坠落的陨石,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朝着楼下苏砚消失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去!每一层楼,都回荡着他那如同泣血般的、绝望的嘶喊:
“苏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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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里,只剩下傅烬寒粗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和皮鞋疯狂踩踏水泥台阶的刺耳回声。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所有理智的困兽,一步跨下三西个台阶,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跌跌撞撞,每一次重心不稳都伴随着惊险的趔趄,膝盖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再次撕裂,鲜血浸透了裤管,他却浑然不觉。
“苏砚——!!等等!!”
嘶吼声带着泣血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慌,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反复撞击、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他疯狂下坠的脚步声,如同他此刻坠入深渊的心跳。
十层。九层。八层……
每一层安全门被他粗暴撞开的巨响,都像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汗水混合着雨水,顺着他惨白扭曲的脸颊疯狂滑落,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追上她!必须追上她!她咳血了!她不能有事!他不能再失去她了!绝不!
终于,他像一颗失控坠落的陨石,带着一身狼狈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撞开了一楼的安全通道门!
门外,是公寓大堂冰冷空旷的光线。巨大的玻璃门外,是城市被暴雨彻底淹没的、昏天黑地的景象。雨水如同瀑布般冲刷着玻璃幕墙,街道己成泽国。
傅烬寒冲进大堂,目光如同最凶猛的鹰隼,瞬间扫过每一个角落!
空无一人!
没有苏砚的身影!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紧了他的喉咙!他猛地冲向紧闭的玻璃大门,透过密集的雨帘,疯狂搜寻着!
视线所及,只有被狂风暴雨蹂躏得东倒西歪的行道树,和淹没在浑浊积水里、亮着微弱双闪的车辆。雨幕厚重得如同实质的墙壁,视线根本无法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