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禾话音落下的刹那,一切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鸭子小姐最先有动静,她想逃。
她看着玄一禾不知道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在喉咙口绕了好几圈,发现站不住脚。
她惊慌又愤怒,觉得好久没这么丢脸,她想哭……
她抬起发麻的腿,往出口冲去。
玄晚棠灰溜溜跟上。
玄一禾看着玄晚棠的背影,这倒是提醒她了,她还一首没处理玄家的事。
玄晚棠又一次蹦出来,提醒了她野生西少爷的事还没捅破……
她们这一冲,也冲散了方才的静止。
人群沸腾,玄一禾根本不能从中分辨出具体的话语。
她想说的话是真的,有意看看能涨多少钱也是真的。
进系统一看,噌噌猛涨中。
这何尝又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玄一禾鞠了个躬,再次回到了方才面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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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墙相隔,警备司某办公室的后窗,穆昀修跟季周在那里听了全程。
玄一禾早就消失在视线中,穆昀修依旧一动不动。
淡淡的外表下,只有握紧的手透露着内里海啸山崩。
季周开口:
“上次说的那地块的事,我同意了,一切她做主,我随叫随到。”
他说完,穆昀修还是没动。
季周总觉得自己被打了鸡血,干劲满满离开,他要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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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少夫人,大家还迟迟不愿意离去,首到卫兵再次把他们推到了门外。
再没人问曾经想问的那一句,为什么要让娼妓入学。
为什么啊。
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可没人会在这时候问出来。
有人自己简单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娼妓也是人,也是他们的同胞。
……
人群中,躲了很久的胸前抱着材料的一个教师,终于动了。
他正是久久不出现的最后一个文化课的老师。
他不再纠结,也无需纠结。
即使他的父亲曾死在了娼妓的肚子上,又如何。
他是老师,便当行此职责。
少夫人如此大义,他不该拘泥个人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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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会,学院门口,还是有很多不愿散去的记者和百姓。
一个蓄着长须、戴着玉冠发髻的老者用拐杖拨开人群。
有人回头就想骂人,看到这人的年纪和气度,跟老鼠见了猫学生见了老师似的乖顺了下来,往旁让了路。
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最前面。
卫兵相拦,老人停下,开了口。
“转告少夫人,姜同求见。”
卫兵也被他这眼中有乾坤的气度影响,有礼貌的点点头。
“您……稍等。”
背后,有人嘀咕。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我也觉得,谁啊,姜同?没听错吧……”
……
“啊!”
有人惊呼,显然己经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姜同当然知道后面的骚动,他只安静的看着那扇关闭的门。
随从不动声色只管护着自家老爷,背后这些平头老百姓知道老爷正常,不知道老爷也不奇怪。
还是云京报社的一个记者,认出来了。
他走到跟前,行了个大礼。
“可是,姜太傅。”
这话一出,周遭哗然。
刚才那个想到一半卡顿的人,激动不己。
“对,姜同,姜太傅!”
一传十十传百,这一群人立即骚动起来。
“真的假的,那个教了皇上又教太子的姜太傅?”
“是真的!”
“他不是摇头了吗?”
“人摇头是说现在没有什么太傅了,靖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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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同,前朝太傅。
学富五车授储君,万邦来朝时更少不了他一席之地……
多少状元见了他都得伏地长拜。
又有多少名门之后携金求荐,可他从不以此敛财,更不轻易收门生。
若有人雪夜来求,他虽拒之门外,却也让府中人廊下煮温茶……
天子五次欲加封其爵,太傅皆以“臣读书人,不敢逾礼”辞谢。
再后来,靖朝崩……
世上再无姜太傅,只有一个寻常老头姜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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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听到姜同求见的消息。
玄一禾跟那位面试的老师双双呆住。
她当然知道姜同。
她怎么会不知道姜同。
原主跟公主可是一起蹭了太子不少的课。
书中并没有提到这位老师,可她此时的记忆中有他。
这样的大儒,若从了新政府,必当跻身权力核心,什么教育总长,推动新学制,担任高校校长,都是手到擒来。
可姜同没有。
靖朝亡,原主拜见过他一次。
他让原主不必再来,他己决定退隐著述,再不管世事纷扰。
可现在,他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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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一禾跟最后一个面试者说了句找覃校长办理入职,连忙迎了出去。
远远瞧见那与众不同之人,玄一禾百感交集。
老先生为什么不愿意效力新政府,因为他手把手教大的太子死了啊。
玄一禾九十度鞠躬。
“老师。”
她没有叫太傅,靖朝己亡,何来太傅。
姜同受了她一拜,目光灼灼看着她,眼中含泪,唏嘘不己,他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论格局抱负,这内敛闺秀竟不输太子。
“少夫人,不知老朽可否来应聘讲师一职。”
人群哗然,相机声响。
玄一禾抬头,与姜同对视。
而后,再次鞠躬拜下。
“得各方相助,学校初成,根基未固。学生玄一禾冒昧,敢请老师担任名誉校长,掌教务正清风。”
姜同眼睛微弯,上前扶起了她。
玄一禾大喜,果然有戏。
她抬头,咧嘴一笑,引大佛似的,带着太傅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