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远似乎早有准备,他脸上带着诚恳:“谢少问到了关键。关于所有权和安全,我‘云栖’基金会有一套非常成熟的方案。”
“首先,对于《银河中的孤独》。”
他看向顾晚星,语气郑重,“这幅画是我当年合法竞拍所得,拥有完整的收藏记录和所有权证明。但请顾小姐放心,我从未将它视为私产。它属于苏清婉女士!如果顾小姐同意举办遗作展,我秦之远在此郑重承诺,
《银河中的孤独》将作为核心展品无偿借出!展期结束后,它的去留…”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着顾晚星,
“完全尊重顾小姐的意愿。是继续由基金会代为保管,还是完璧归赵,交还给苏清婉女士真正的继承人,都由顾小姐决定!基金会绝不设置任何附加条件!”
“无偿借出?尊重我的意愿?”
顾晚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之远的态度比她预想中要磊落太多!
“是的。”
“我的初衷,是让清婉的作品被看见,被理解,被珍视。物归原主,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借展览之力,让更多人认识到它的价值。”
他随即补充道,“至于安全保障,‘云栖’有顶级的恒温恒湿保险库,所有借展作品都会投保天价保单,展览期间聘请最专业的安保团队全程守护。这一点,谢少可以随时派人查验。”
谢砚舟目光在秦之远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片刻后,缓缓开口:
“秦理事长高风亮节,令人钦佩。关于《银河中的孤独》,既然您有此承诺,我们自然相信。那么…”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茶几上那幅《裂隙中的星芒》。
“晚星的这幅画呢?作为从未面世的核心作品,它的安全……”
“顾小姐的顾虑完全合理!”秦之远立刻接话,态度更加恳切,
“《裂隙中的星芒》的价值和意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这幅画的借展,我们愿意签署最严格的法律文件,明确所有权归属顾小姐,基金会只拥有展览期间的保管和展示权。安保级别将与《银河中的孤独》一致,甚至更高!
所有细节条款,都可以由谢氏的法务团队来拟定,我们全力配合!”他看向顾晚星,眼神带着一丝恳求:
“顾小姐,请相信我!也请给清婉一个机会,让世人看到属于她的、真正的光芒!”
“我……”
顾晚星的心被巨大的情感冲击着。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秦理事长。”谢砚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截住了顾晚星即将出口的话。他看向秦之远:
“您的诚意和方案,我们收到了。遗作展的提议,意义重大,也涉及晚星母亲艺术遗产的梳理和定位。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内部商议一下。晚点给您答复,如何?”
秦之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理解取代。点点头:“当然!这是应该的。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需要慎重考虑。我静候佳音。”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留恋地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裂隙中的星芒》。
“顾小姐,这幅画…请务必好好保管。它承载的,是清婉最炽热的灵魂。”
“我会的。”顾晚星郑重地点头。
送走秦之远,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顾晚星迫不及待地转向谢砚舟:
宝宝“谢砚舟!你听到了吗?他愿意无偿归还《银河中的孤独》!还愿意全力办展览!这是妈妈的机会!是……”
“顾晚星。”
谢砚舟打断她,声音冷静。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冷静点。天上不会掉馅饼,越是的东西,越要看清楚底下有没有钩子。”
顾晚星失落道:
“你…你觉得他有问题?他刚才明明那么真诚……”
“真诚?”谢砚舟轻哼一声,“秦之远在艺术圈混了几十年,是真正的老江湖。
他的话,滴水不漏,情怀牌打得漂亮,承诺也足够动人。但恰恰是这种完美,才更值得警惕。”
他走到茶几旁,目光落在那幅《裂隙中的星芒》上,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画框边缘:
“无偿归还?听起来是好事。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在你成为谢家未来女主人的时候?为什么在他看到这幅更具冲击力的新作之后?”
顾晚星愣住了。
谢砚舟继续分析,语气冷静:“‘云栖’基金会需要重量级的展览来提升影响力和筹款能力。苏清婉——
一个被埋没的、有故事的天才女画家遗作展,尤其是包含从未面世的《裂隙中的星芒》这种核心作品,噱头十足,话题性极强!
这对他和基金会,是巨大的名利双收的机会!
他所谓的‘无偿归还’和‘尊重意愿’,是在用《银河中的孤独》换取《裂隙中的星芒》的展出权,以及整个遗作展的主导权!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顾晚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秦之远的热忱,终究还是掺杂了算计?
“那…那我们就拒绝他吗?”顾晚星的声音带着失落,“可是…让妈妈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
“谁说要拒绝?”谢砚舟挑眉,打断她的沮丧“展览,可以办。而且要大办特办!这对你母亲,对你,都是好事。”
顾晚星再次愣住,被他的态度弄糊涂了:“那你刚才…”
“我刚才只是让你看清楚本质,别被情怀冲昏头。”谢砚舟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主动权,必须牢牢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怎么握?”顾晚星急切地问。
“很简单。”谢砚舟首起身“展览,可以委托‘云栖’承办,但主导权,必须在我们这边!策展思路、展品选择、宣传口径,必须由我们最终拍板!
尤其是《裂隙中的星芒》的展出细节和安全保障,必须写入最苛刻的合同条款!至于《银河中的孤独》…”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不需要他‘无偿借出’!既然要物归原主,那就堂堂正正地还回来!展览之前,必须完成所有权的正式移交!
这幅画,必须光明正大地写在顾晚星的名下!而不是作为他秦之远的‘慷慨借展’!明白吗?”
顾晚星的心被重重撞了一下!
不需要“借”!要堂堂正正地拿回来!在展览之前,就要让《银河中的孤独》真真正正地属于她顾晚星!
妈妈的作品,必须干干净净、毫无条件地回到继承人手中!而不是作为换取展览资源的筹码!
她看着谢砚舟,看着他眼中那份维护,眼眶微微发热。
“我明白了!”顾晚星用力点头,声音坚定
“展览要办!但妈妈的画,必须提前拿回来!堂堂正正地拿回来!”
“很好。”谢砚舟满意地看到顾晚星眼中的迷雾被驱散,重新燃起的光芒。他拿出手机,
“这事我来跟秦之远谈。条件,按我说的提。他同意,皆大欢喜。他不同意…”他冷笑一声,眼神带着睥睨,
“枫城能办高规格艺术展的,不止‘云栖’一家。”
他拨通了秦之远的电话,并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很快接通。
“秦理事长,是我,谢砚舟。”谢砚舟的声音带着疏离的客气,“关于遗作展的提议,我们商议过了。”
“哦?谢少和顾小姐这么快就有决定了?”秦之远的声音带着期待。
“是。”谢砚舟开门见山,“晚星和她己故的母亲,都很感谢秦理事长的提议和心意。让苏清婉女士的艺术才华被世人知晓,也是我们的愿望。所以,遗作展,我们同意举办。”
电话那头传来秦之远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太好了!这真是……”
“不过,”谢砚舟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强势,
“有些细节,需要明确一下。”
“第一,展览由‘云栖’承办,我们欢迎。但策展方案、展品最终清单、所有宣传物料,必须由晚星签字确认后方可执行。‘云栖’拥有执行权,但没有最终决策权。”
“第二,关于展品。《裂隙中的星芒》可以借展,但必须签署最高级别的保管和安全协议,所有条款由谢氏法务拟定。晚星保留随时撤展的权利。”
“第三,”谢砚舟的声音陡然加重,一字一句道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为了确保苏清婉女士艺术遗产的完整性和继承权的清晰,在遗作展正式启动筹备之前,
《银河中的孤独》的所有权必须完成正式、合法的移交。它必须完完整整地、不附加任何条件的,登记在苏清婉女士唯一法定继承人——顾晚星的名下。
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晚星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她能想象秦之远此刻脸上的震惊和挣扎。
几秒钟后,秦之远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极力压抑的复杂情绪,甚至能听出一丝…苦笑?
“谢少…果然名不虚传。快人快语,首指核心。”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好!我答应!”
顾晚星的心猛地一跳!他答应了!
秦之远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
“《银河中的孤独》,本就是属于清婉,属于顾小姐的。物归原主,天经地义!我秦之远,愿意在展览筹备开始前,无条件完成所有权移交!具体手续,我会让我的律师尽快联系谢氏法务对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恳切,“谢少,顾小姐,请相信,我提出展览的初衷,绝非为了利益。我只是…不想让清婉的光芒,永远沉寂。”
“秦理事长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谢砚舟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后续细节,让法务和您的团队对接。合作愉快。”
挂了电话,客厅里一片安静。
顾晚星站在原地,感觉像做了一场梦。短短几分钟,她不仅找回了妈妈流失在外的画作,还为妈妈争取到了一个正名的机会!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站在窗边的谢砚舟。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
“谢砚舟…”顾晚星轻声开口,声音哽咽。
谢砚舟转过身,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哭什么?不是拿回来了吗?”
他顿了顿,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那幅《裂隙中的星芒》,又落回她脸上,声音低沉:
“顾晚星,记住今天。属于你的东西,就该这样,光明正大地拿回来。”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
“你妈妈的光…谁也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