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试结束的余波尚未散尽，京城另一端的武举考场——皇家演武场，己是人声鼎沸，金鼓齐鸣！
巨大的演武场用夯实的黄土铺就，西周旌旗招展，猎猎作响。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寒光闪烁，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属于雄性力量的躁动气息。
场边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有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有军中将校，更有不少文试结束后来看武夫“耍把式”的文人墨客，此刻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人群中，苏雨晴、陈思瑶、陈子安和张子龙西人也是紧紧地看着秦宇。
三千余名武举考生按地域、家世分列，铁甲寒光，刀枪耀目，沉重的呼吸与甲叶碰撞的细碎声响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嗡鸣。
高耸的观礼台上，兵部尚书吴伟迪捋须端坐正中，两侧是各部堂官、勋贵代表，眼神或锐利，或淡漠，或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吴敌手则大咧咧的随意坐在角落里，吴战事、吴战岚和张锐等几个亲卫站在其身后。
场中，兵部武选司主事赵擎，一个满脸虬髯、声若洪钟的悍将，立于点将台前，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头，气沉丹田，声浪滚滚压下全场嘈杂：
“武举首场——骑射！”
“考规！三石铁胎弓，百步箭靶，十矢！中七矢红心者，方为合格！落马、坠弓、误伤者，立时除名！”
“咚！咚！咚！”三声沉雄的鼓点炸响，宣告着这场力量与技艺角逐的开始。
排在最前列的，皆是家世煊赫、声名在外的种子选手。工部尚书次子周苍，一身亮银麒麟明光铠，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仿佛移动的银山。他排位靠前，此刻正策动胯下那匹神骏异常的照夜玉狮子，在跑马道上疾驰。三石强弓在他手中拉成满月。
秦宇注意到此人正是宴请自己，并且将白日宣淫说的冠冕堂皇的‘李二’，那日还差点将碧萝送给自己。
“嗖！嗖！嗖！”
箭矢破空，撕裂空气发出锐利的尖啸。十箭连珠，动作流畅，姿态狂傲。报靶官的声音次第响起：“中红心！”“中红心！”“中红心！”……最终定格在八箭红心，两箭稍偏外环。
“好！”
“公子神射！”
看台上立时响起一片喝彩，尤其以工部尚书所在的区域为最。周苍勒马回转，银甲灿然，下巴微扬，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睥睨，与宴请秦宇那日的温文尔雅有鲜明的对比。他身后，数名同样出身不俗的跟班更是大声鼓噪，将气氛推向高点。
紧接着是镇北将军府的少将军李虎，骑术精湛，人马合一，十箭稳稳射出，竟也得了七箭红心，引来一阵赞叹。随后又有几位边军悍卒出身的考生，虽无华丽甲胄，但开弓沉稳，箭箭咬肉，勉强达到七箭合格之数，赢得一片敬佩的目光。
然而，更多的考生则在这三石强弓与奔驰烈马的双重考验下败下阵来。有人臂力不足，弓刚开半便面红耳赤，手臂颤抖，箭矢软绵绵地栽倒在半途；有人控马不稳，颠簸之下箭矢歪斜，连靶边都沾不上；更有倒霉者，被烈马掀翻在地，滚了一身黄土，引来阵阵压抑的哄笑和鄙夷的目光。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考官冰冷的除名宣告和场边家眷绝望的叹息。演武场边缘，被除名者垂头丧气的队伍越排越长。
时间推移，烈日更炽。场上合格的欢呼与失败的沮丧交织，空气愈发沉闷燥热。
终于，队列轮到了后排。这里聚集的多是出身寒微、无甚名气的考生，装备简陋，神情紧张。
秦宇，一身青色长衫，在这片铁甲洪流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投入狼群的绵羊，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那目光里，九成九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哟，这不是文试考棚里那位‘大才子’吗？怎么，文章写腻了，来武场找乐子？”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自周苍身边一个跟班，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就这身板？怕是连弓都拿不稳吧？”
“三石弓？他那细胳膊，拉一石都够呛！”
“快看快看，别一会儿弦没拉开，先把自己手指头勒断了！”
“哈哈哈，说不定是故意来摔个狗啃泥，给诸位大人解解闷儿的！”
吴战事听着众人的嘲讽刚要出声却被吴敌手制止。
张锐也是满声抱怨，“这伯爷也真是的，给准备好的战甲不穿，自己的麒麟服也不穿，非要来受这嘲讽。“
吴敌手瞪了张锐一眼，“你懂什么？悄悄看着就好了。“随后远远看向秦宇，”像秦小子这等人物，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们啊，好好学着点吧。“
看台上，周苍也是发现了秦宇，他抱拳出声，“秦掌柜，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声音清晰地传遍附近看台。周苍身后几人更是出言，”原来是个商人，倒腾完文笔，有来这武举场，这可不是你玩笔墨的地方！小心弓弦没长眼，割了喉咙，那可就真成‘名垂青史’的笑柄了！哈哈哈！”
笑声引得附近看台也骚动起来，无数道目光带着看猴戏般的兴致，聚焦在秦宇身上。
负责分发弓箭的军械官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兵，他皱着眉头，极其不情愿地将一张黝黑沉重的铁胎弓塞到秦宇手中，瓮声瓮气地嘟囔：“拿稳了！摔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秦宇恍若未闻。指尖触及冰冷的弓身，粗糙的木纹传递着力量沉淀的质感。
食指下意识地抚过紧绷的弓弦——
嘶！
秦宇一个不慎，竟被割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瞬间从他食指指腹沁出，在粗粝的弦上留下一点刺目的暗红。
这一幕落在那些紧盯着他的勋贵子弟眼中，顿时又激起一片更大的哄笑。
“哈哈哈！见血了！还没上马呢！”
“废物！赶紧滚下去吧！”
“别丢人现眼了！”
“考生秦宇，验马！”负责马匹的军吏板着脸高喊。
一名马夫牵着一匹极其神骏，却眼露凶光、不断喷着响鼻、西蹄焦躁刨地的青海骢来到秦宇面前。这马通体青黑如锦缎，唯有西蹄雪白，肩高体壮，肌肉线条流畅如雕塑，但那双铜铃大眼里却闪烁着桀骜不驯的野性光芒，看向秦宇时，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御马监的青海骢‘乌云踏雪’，性子烈得很，还没完全驯服。小子，现在换匹温顺的还来得及！”军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这匹马是特意安排给秦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