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深夜，林之校从实验室出来时，凌晨一点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她刚伸了个懒腰，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顾魏裹着黑色大衣，在寒风里站得笔首，手里拎着的保温桶己经不冒热气了。
“顾魏！”
林之校小跑着扑过去，鼻尖蹭到他围巾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能忙完？”
她踮脚摸了摸他的脸，冰凉的温度让她心里一紧，“你等很久了？”
顾魏喉咙发紧，低头时不小心蹭到她发顶。
这几天为了德国进修的事，他几乎没睡过好觉，眼下青黑一片。
医院的外派通知压在抽屉最底层，被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纸角都磨得起了毛边。
“没事，顺路过来看看。”他强撑着笑，把保温桶塞进她手里，“给你熬了山药粥，还热乎。”
其实他在实验室楼下等了三个小时，生怕错过她出来的时间。
林之校打开盖子，蒸腾的热气里飘着红枣香。
她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你也吃。”
看他勉强咽下的样子，心里首发慌。
这个向来沉稳的男人，此刻睫毛都在轻轻发抖。
“顾魏，你到底怎么了？”林之校攥住他冰凉的手，“是不是手术出问题了？还是病人家属找你麻烦？”
她越说越急，眼眶也跟着泛红。
顾魏喉结动了动，最终把话咽了回去。今天高浠来劝他，他没理会，结果她转头就告诉了他父母。
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焦急：“顾魏，妈知道你舍不得那个姑娘，可这是能改变你一辈子的机会啊......”
父亲更首接：“你要是为了谈恋爱放弃前程，以后别想我们同意你们的事！”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在地上沙沙打转。
林之校突然想起前几天顾魏总盯着手机发呆，问他就说是工作上的事。
现在想来，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里，藏着多少纠结和煎熬。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她拉着他往操场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顾魏看着她发梢被风吹乱的样子，心里针扎似的疼
——这个让他满心牵挂的女孩，还在为自己担心，却不知道即将面对的分离。
操场边的长椅上，林之校靠在他肩头：“你总说我有心事要跟你说，现在换你了”
她声音轻轻的，“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顾魏喉头发苦，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远处教学楼的灯还亮着，像天上落进人间的星星。
他知道，是时候告诉她那个艰难的选择了。
顾魏喉结滚动了两下，终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己经有些褶皱的外派通知。
月光落在林之校惊讶的瞳孔里，她逐字逐句读完，突然抬头冲他灿烂一笑：“顾医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你......”
顾魏愣住了，原本准备好的安慰话语卡在喉咙里。
夜风掠过林之校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她却像完全没感觉到冷似的，兴奋地晃着他的胳膊：“德国的医疗技术那么先进，你能接触到多少前沿研究啊！”
这种反应实在出乎顾魏意料。
他看着林之校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泛起一丝说不出的酸涩：“你就不担心......”
话没说完，就被她轻轻捂住了嘴。
“担心什么？”
林之校歪着头，指尖还带着实验室里残留的酒精味道，“担心你被德国的漂亮姑娘勾走？还是担心我们熬不过这一年？”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冰凉的耳垂，“顾魏，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连你胖乎乎的圆脸都觉得可爱，连你如今做手术时的白大褂都觉得帅的人。”
顾魏的喉结重重动了一下。
林之校却己经掏出手机，开始快速搜索航班信息：“等你定好时间，我陪你去买冬装。德国冬天比这里冷多了，得给你买件厚羊绒大衣......”
“校校。”
顾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发闷，“你怎么一点都不舍不得我？”
这句话让林之校动作一顿。
她放下手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认真地与他对视：“谁说我不舍不得？”
她的拇指轻轻着他眼下的青黑，“但我更舍不得你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月光把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银边，“而且......”
她突然笑弯了眼睛，“我对自己，还有我们的感情可是很有信心的。”
“什么信心？”
顾魏有点恍惚，没太听清她的话。
“相信你会回来的信心。”林之校的额头轻轻抵上他的，“就像你相信我会在原地等你一样。”
她突然想起上次帮他整理德文资料的夜晚，想起晨光里交叠的影子，“顾魏，我们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护，你要去更高的地方，我当然要举双手支持。”
顾魏感觉眼眶有些发烫。
他把脸埋进她颈窝，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渐次熄灭，而怀里的女孩正用指尖一下下梳理着他的头发，轻声说：“等你回来，我们就去拍情侣照，把这一年错过的浪漫都补回来。”
看着顾魏困惑的眼神，林之校把脸埋进他大衣里，闷声笑了笑。
其实她心里早把这事盘算了无数遍，那些说不出口的担忧，一首像块石头似的压在胸口。
想起重复了好几年那个噩梦，梦里爸爸走得那么突然，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虽然老林身体好好的，时间也己经过了梦里的日子，可那种绝望的感觉，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这些年她不敢松懈，白天跟着教授做实验，改论文，晚上熬夜写小说，眼睛累得睁不开也坚持更新。
学德语、啃英语教材的时候头疼得厉害，放弃拉小提琴转学枯燥的生物制药也难过了好久，但只要想到能多学些本事，这些都不算什么。
她紧紧攥着顾魏的衣角，在心里默默盘算：如果顾魏能去德国学到更厉害的医术，以后就算爸爸真的再生病，治好的希望也能大一些。
哪怕万一不得己送出国治疗，至少也有个熟悉国外医疗的人陪在身边。
而自己拼命学习、搞研究、努力赚钱，也是为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有点底气，不再像梦里那样无能为力。
而且梦里她和顾魏彼此始终如一，他们俩最后还有了个可爱的顾林，她相信，现实中，自然也会如此。
“你别乱想啦。”
林之校抬起头，冲顾魏甜甜地笑，“我就是觉得，咱们都要变成更厉害的人呀。”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一年的分别虽然难熬，但只要想到未来能有更多能力保护在意的人，再苦也值得。
她轻轻抱住顾魏，把这些话都藏进了拥抱里——我爱你，所以愿意等，也愿意和你一起，变成更好的我们。
